按照约定,缦绾第二天晚上准时来到随院。
见着白落裳的时候,他正缠着舞粼,让她为自己再弹一曲琵琶。
舞粼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声音还十分好听。
白落裳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更喜欢会唱歌的美人,白落裳非常喜欢武粼的歌声,总忍不住想要听她唱歌。
“我今日可是等了姑娘好久,姑娘可愿意再让在下听一回上次听过的那曲子?”
白落裳不动声色地牵住舞粼的衣袖,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望着对方的时候,就像是化成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能把人深深陷阱去。
“公子可是喜欢我弹的琵琶?”舞粼抱着琵琶,美目流转,玉颜雅致,沉静的如同月下芙蓉。
“自然是喜欢!我虽不懂音律,却也很喜欢听曲子,姑娘的琵琶是在下听过最好听的。”
白落裳赏心悦目的望着美人,眼里和心里都是她,哪里还有什么琵琶,什么曲子。
听了白落裳的话后,舞粼忍不住盈盈一笑,“公子这么说,是因为公子没有听过更好听的。公子要是听过更好听的,便不会这么说了。”
白落裳动容道:“哦?”
舞粼手指按着琴弦,慢慢摩挲着,眼底柔情蜜意,缓缓道:“若是公子听过流霞阁若诗姑娘的琵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听见这个名字,不免让白落裳想起前不久的赛诗会。早就听闻这流霞阁是若诗才情过人,却至今不曾有机会见上一面,实在有些可惜。如今又听舞粼这么一说,他心里更是对那个女子抱有向往之情。
白落裳手中玩着折扇,低声笑了两声,好奇道:“那若诗姑娘的琵琶当真如此好听?”
舞粼点了一下头,道:“这位若诗姑娘的琵琶可说是无人能及,至少在整个沣州城,当数第一。”
“哦!”白落裳慢慢坐直身子,惋惜道:“若真如姑娘说得那般好,可惜我无缘听上一回,所以我还是觉得姑娘你的琵琶才是最好听的。”
听他这般说,舞粼也禁不住有些脸红,笑盈盈道:“公子谬赞,让我实在是担之有愧。既然公子想听,我便为公子抚琴一曲又有何妨,只是此时夜已深,琵琶曲韵又太过伤感,恐怕会扰人清梦,不如我改日再为公子。”
“好。”白落裳欣然的点头,看了眼被舞粼抱在怀里的琵琶,突然想起了林岸微收起来的那把琉璃琵琶,忽又问道:“姑娘上回弹了是什么曲子?婉转凄美,柔肠百转,让人一听便神思俱酣。”
舞粼笑了笑,道:“曲名‘千嬅劫’。”
白落裳摇着扇子,笑眯眯道:“美名配妙音,美哉!妙哉!”
瞧着白落裳对舞粼满心满眼的恋慕,停在门口的缦绾心中不禁生出一阵羡慕。这让她刚刚想要踏进厅门的脚,下意识的收了回去。靠在门边,她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进门。
像是被那样的画面烫了一下,缦绾忽然侧过身去,背对着白落裳和舞粼。
与舞粼谈笑风生的白落裳,其实早已注意到缦绾,发现她迟迟不肯进门,这才走过去。
“夜深露重,姑娘站着这里怎么不进来?”白落裳担心的望着她,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好像在微笑着。
“我……”缦绾面对白落裳的那双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落裳瞟了一眼旁边替缦绾领路的墨濉,板着脸道:“你这孩子,怎么来客人了也不请进门。”
墨濉立刻瞪大眼睛,不满道:“干嘛这也要怪我!你们大人真奇怪。”
“你个小孩儿才奇怪。”白落裳点了点墨濉的脑袋,“快去换一壶热茶来。”
“你怎么不自己去。”
“沏茶倒水,不一直都是你的事吗?”
“哼!”
墨濉一边翻白眼,一边心不甘的往外走,刚走出几步又侧身朝白落裳狠狠瞪了一眼,低咒道:“这陶人嫌究竟是把自己当客人,还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待墨濉上了茶,白落裳替缦绾倒了一杯。
舞粼见他们有事要商量,便借故回避。
缦绾捧着热茶,笑着对白落裳道了一声:“谢谢。”
白落裳弯着嘴角笑了一下,“姑娘一路赶来一定冻坏了吧,先喝点热茶暖一暖。”
缦绾低头,浅浅饮下一口茶。
“公子昨日说……”缦绾迟疑的瞄了白落裳一眼,低声道,“公子说可以帮我……”
她含含糊糊的说着,尽管白落裳已经很明确的说了要帮她,而她却实在是没把握。
“先喝茶。”白落裳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迟疑了一下,缦绾还是接过白落裳递过去的茶盏,又道了一声:“谢谢。”
缦绾凝注着白落裳,眼波朦胧,朦胧得像仿佛映在湖面的月影。
话虽然只有两个字,可话里却含着很真挚的感情。
也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白落裳的心忍不住跳了起来。
这两个字才刚已经说过一回,而这一次带给白落裳感觉却跟先前那一次完全不同。
眼前这个女子,还是他印象中那个女子,是那个在玉笙楼与他杯盏谈笑的红尘佳人。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本就不该有烦恼的。
发现白落裳久久凝视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缦绾缓缓垂下头去。
她虽然垂下头,但白落裳还是可以看到她的眼睛。那双本该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竟已泪珠盈眶。虽然没有流下,却已经让白落裳有些心疼。
过了许久,缦绾才悠悠道:“公子知道我因何事来此的?”
白落裳笑道:“自然。”
缦绾凝注着白落裳,眼波朦胧,朦胧得像仿佛映在湖面的月影。垂着的头好似突然间变得很沉重,她没有抬头,也抬不起头,她苦着声音道:“公子可知我预去何处?”
白落裳怜惜的望着眼前低埋着的头,柔声道:“当然。”
缦绾抿着唇,道:“公子、公子当真愿意帮我……帮我去那个地方?”
白落裳想要用手去抚摸缦绾的脸颊,抬起的手却在半道拐了弯儿,凑到腰间去摸了摸那只泛着光的酒葫芦,弯着嘴巴道:“当真愿意,我承诺姑娘的,定会做到。”
缦绾忽然抬头,直直的望着白落裳,急切道:“可是、可是那个地方很危险。万一、万一被发现,可能……”
“没有万一,只要我不想被人发现,就不会有人能发现。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衙牢房。”白落裳说话的时候,还是笑得那么好看,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缦绾抿着唇,道:“可是那里还有一个很厉害的人。”
白落裳一听,来了兴趣:“哦?是一个怎样的人?”
缦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说起来,此人跟公子倒也很像。”
“怎么说?”
缦绾叹了一口气,拧着眉道:“此人被称为铁牢头,据说凡是他不想被人靠近的地方,就不会有人能够靠近。”
“哦?”白落裳更加感兴趣道:“沣州的县衙,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是。”缦绾的脸色突然渐渐苍白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害怕的事,身子也有些微微颤抖。
瞧她这样的反应,白落裳也忍不住开始有些紧张。
她究竟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害怕?
缦绾闭了闭眼,抿着唇道:“此人、此人正是县太爷的护卫,李原峥。”
“原来是他。”白落裳吐出一口气,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惊讶来。
李原峥有这样的本事,他一点也不会意外。
缦绾以为白落裳不信,急道:“公子可是不信?”
白落裳反问道:“不是我不信,只是那县官自己亲口说过他上任以来,这沣州城就三年不曾办案,既然这李原峥是那县太爷的护卫,县官都没犯人可以关押,那李护卫又如何被称为‘铁牢头’?这其中总是有缘故的吧,姑娘可为我说来听听吗?”
缦绾叹了一口气,道:“公子可知为何这三年来沣州城就不曾有案子发生?”
白落裳想了想,说了一个最没有说服性的猜想:“贵地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所以就少有案子?”
缦绾讥诮的弯了下唇角:“这么说,公子自个儿觉得有几分可信?”
白落裳舔了下唇瓣,心知这话自然是半分可信度都没有。
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是不可能出现的,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座城。就算是被称作为世外桃源的富裕之地芮城,也少不了拌嘴打架。
缦绾又道:“公子难道不觉得一个地方三年不出一个案子很奇怪?”
没有案子发生,当然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老是发生坏事,然而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一个地方三年了,连一个很小很小的案子都没有发生过,那实在是不正常。
白落裳缓缓点了一下头,道:“听起来,确实能难令人相信。”
缦绾道:“可公子不知道的是,在这位县太爷上任以前,本县就已经有十年之久不曾发生过案子。”
白落裳张大眼睛,居然想都不想张嘴就说了句:“前不久县太爷还翻了三桩案卷,均是死了人的案子,虽说是三年前的旧案子,可那也是在十年以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