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游离的心神之中还在天人交战,璇玉子却张手设下一道颇为坚固的防御禁制,然后一个闪身,人已飞出山腰所在的这片杏林。
再一个加速,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向东掠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望无垠的草原风光。绵延起伏的草原,在月色下,一直铺陈至黑黢黢的天际。
在草原边缘上空悬停后,璇玉子一动也不动。
不一会儿,一个硕大的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你这人,真没眼力见儿,还跟那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开。本王说过几遍了,本族与你们人类一向秋毫无犯。你我只管井水不犯河水,套近乎就免了。”
璇玉子抱拳道:“牛兄,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那黑影不耐烦道:“那我先求你,赶紧滚蛋。”
璇玉子全当没听见,继续道:“是这样的,我新收了一个弟子,是山南一户人家的男孩……”
一个时辰之后,璇玉子再次出现在指玄观自己的靖室内。
眼见游离满头大汗,表情颇为痛苦,反而稍稍安心。因为这意味着,他心湖内的这场本命法兵之争,并未失去控制。
璇玉子自佩囊中取出一根半尺来长、通体乌黑的木制令箭,乃是由树龄近万年的雷击木制成,极为罕见。
掐诀念咒,注入一缕真炁后,那令箭缓缓飞起,同样没入游离的眉心。
神识借助令箭进入游离的心湖秘境后,璇玉子这才发现,里面的争斗已到了十分惨烈的程度。
找了半天,最终看到,游离的本命元神正蜷缩在几近干涸的心湖中央,被他的神识之力所化的护罩死死护住。
这时的心字印和玉笔,皆盘旋在空荡荡的心湖上空,胜负未分,遍体鳞伤,却不肯罢休。
令箭一出现,它们便同时回过神来,竟然都下意识地往远处让出几个身位。
璇玉子见状,便知道刚刚的踇隅大草原之行,没白跑。
当即掐诀念咒,那令旗飞速旋转,牵引着整个心湖秘境的紊乱气机,使之渐趋于平静。
随后,令旗中释放出两道火雷网,直接锁住心字印和玉笔。
那心字印倒也能拿能放,干脆一动未动,乖乖束手就擒。
——得嘞,万年雷击木,还带有气势惊人的天火气息,兼具木、火、雷三属性,其中火属性本就克制自己这个金属性的玉石之属,雷属性更是霸道得没法儿讲理。
倒是那玉笔,明显不甘心,犹自跳动不已。
不过,终究是被压胜得厉害,不多久,也就放弃了挣扎。
这之后,那令旗飞近玉笔身前,双方沟通了许久。
也不知那雷击木是不是恩威并施,萝卜加大棒,反正那玉笔最终被“慑服”了。
之后,那玉笔飞近游离的本命元神,在神识护罩外绕飞了一圈,然后如入无人之境也似,直接破开心湖秘境的防御,沿任脉而下,竟是选择在心窍之中安家落户了。
见到危机终于解除,璇玉子立刻掐诀,御使令箭撤出游离的心湖秘境。
毕竟,每多待一会,游离的心湖亏损就会加速一分。
游离继续持守心神,开始搬运小周天,补充近乎干涸的心湖。
璇玉子一闪身,再度出现在指玄观上空,来到一道硕大的黑影旁边。
“如何?”
那黑影静默片刻,漠然道:“还有待观察。”
“也怪我疏忽,早该意识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这臭小子,该说他机缘好,还是不好呢?”
“摊上你这么个倒霉师父,机缘再好也白瞎。”
那黑影不由分说,直接收回那块品质非凡的令箭,御风而去。
璇玉子望着远去的黑影,笑骂道:“老蛮牛,这次算欠你的。”
游离再次被动闭关了两日,不过这一次出关后,并不像以往那样容光焕发,反而精神委顿,无精打采。
这光景,直看得林琴大呼心疼,执意要亲手杀一只野鸡,给儿子补补。
父母在厨房忙碌的当儿,游离则端坐在石桌边,望着杏花满树,神情阴郁。
璇玉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来一件崭新的灰色道袍。
“明日观礼,要穿得正式一些。快去,穿上试试。”
游离莞尔一笑,依言跑到讲经殿内换上。
出来时,果然面目一新。
才半年多时间,游离不觉又往上串了几公分,已经是五尺三寸的身高,快赶上母亲了。至于灰色法袍搭配微黑的脸庞,更衬得那双眸子清亮如星子。
远远看着,单薄而英挺,隐隐有出尘之意。
璇玉子摇头直叹,自家徒儿的身高外表,简直和修为一样,明明在不停增长,正因为天天见面,反而让身边人注意不到岁月雕琢的痕迹。到了意识到时,也便只有感慨和欣慰了。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眼前这个小弟子,又要像他的师兄们一样出师远游,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又要平添一份伤感和快乐了。
这样快乐的忧愁,如果能多经历些,当然是顶美好的一件人生乐事。这么一来,自己的修道觅长生,似乎就多了一种朴素而坚定的内驱力。
游离似乎看穿了师父眼神里的忧愁和快乐,善解人意道:
“师父,我可以晚几年再下山的。”
璇玉子拍拍他肩膀,笑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第二日一大早,师徒俩一同出了山门,迤迤然往安化镇赶去。
镇东入口处的“安境化民”木牌坊,已经粉刷一新,周边的不少空地都已经成了有主之地,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建新屋舍。
原来的主街铺上了青石板,人来人往,车马喧阗,当真是今非昔比。
二人出门早了些,街中心的踇隅观内还在张罗。左右无事,游离便领着师父去茶馆坐坐。
这茶馆当真就像先前蔡三所说的,被原先的老掌柜转手卖了,接手的正是方怀远和翟弼清。不过,两人皆隐于幕后,交由马三其全权负责茶馆的运营,取名为“清远茶楼”。
茶楼的这些消息,都是之前游明达来镇子上采购后,带回观里的。
师徒二人进入茶馆中时,正是镇子上的早餐时间。清远茶楼也兼营早餐生意,此时堂屋中便三三两两坐着一些客人。
“哟,这不是游小……道长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游离闻其声,便知其人了,便调笑道:“蔡老哥,流水的掌柜铁打的你啊。”
蔡三见识的人多了,眼力一点不差,眼见游离穿着正式的道袍,再不是以前那种毫不起眼的粗麻衣,心里便有了数,笑眯眯回道:
“嗐!混口饭吃呗。您二位要不楼上请?”
说着,已经主动在前头引路,将二人带至二楼的雅间。
“马掌柜昨晚就提醒过,今日两位贵客如果肯赏脸过来坐坐,就一定要将二位请到这里。”
游离看得出,蔡三整个人的精气神明显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咸鱼,看来在新老板的手下,干得很顺心。
蔡三接着表演了一番煮茶、沏茶的功夫,然后便退出去了。
不多久,便有人来敲门。打开一看,原来是翟弼清。
“老弟,一别多日,你这精神头不太好啊。”
“不比你,当了大老板,春风得意。”
两人照例拌了一轮嘴,然后由璇玉子将话题引入观礼一事上。
“小翟,这次来观礼的,有哪些人?”
“我跟方哥这几天四处走动,总算弄清楚了大致的名单。您看看。”
说着,翟弼清取出一个名单,递了上来。
“安西州道正司副道正宋修,圣山县主簿梁良、县尉仝大全,秋微山陆建平,玉龙山华英杰,苍穹派徐君……”
璇玉子逐一看下去,最后脸色微变。
“连天阴派都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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