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桓獏的步步紧逼,游离炁海中的真炁越来越少,渐渐支绌。
桓獏狞笑道:“小杂种,终于蹦跶不动了?”
言毕,一步跨越地上纷乱错杂的土石荆棘,闪现至游离面前。一拳轰出,连带着呼啸颤鸣的罡风,直击游离的面门。
游离强提一口真炁,向后跳下石块,试图躲避那刚猛异常的一拳。
桓獏欺身而上,拳势越打越猛,嘴中厉喝道:“去死吧!”
话音未落,铁拳已送至游离的面前。
游离有心躲避,奈何真炁已彻底耗尽,实在无力进行大幅度转移了。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左近,一掌推出,将那霸道无比的拳罡拍出老远。
游离见机得快,乘势后掠,躲在身后的石块后面,喘息不已。再定睛细看,却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庞。
只见范厘露出两排牙齿,挤眉弄眼道:“道心小兄弟,怎么样,老哥我来得正是时候吧?”
游离戒备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范厘正要显摆一番,不想桓獏的拳罡已经抵达胸前。
“嘿,我说你这匈奴蛮子,打架便打架,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范厘嘴皮翻动得快,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慢,说话间,手中便多出一方拳头大小的石印。
桓獏一拳轰击其上,却似砸在了铁板上,非但没能寸进,反而后退了丈余。
至于那范厘,同样后退了一丈多远,最终停留在游离身前。
“原本以为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铁拳,没想到软绵绵的,跟个娘们似的,真是白瞎了那么大块头了。”范厘笑嘻嘻道,“哎呀呀,我忘了,这身体原本就不是你的。是极是极,要不是这个傻大个自己送上门,我现在面对的可真就是个娘们了。”
桓獏闻言,脸登时就黑了下来,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嘴上贱兮兮的,说的话却是有的放矢,大有深意,于是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大丈夫出门在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名叫范鲤,鲤鱼的鲤。”范厘笑眯眯道。
游离听后,原本拿起回炁丸正要放入嘴中的手,不禁顿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不愧是商家子弟,骗起人来真是信口拈来,脸不红心不跳,跟家常便饭似的。”
范厘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似的,忽然转过身,眨眨眼,轻声道:“我这人胆子小,行走江湖,谨慎为妙。老弟你别往心里去啊。”
游离正色道:“范老哥客气了,像你这么一身正气的人,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
范厘听得无比受用,立即比个大拇指,递来一个“同道中人”的眼神。
桓獏见自己就这么被无视了,脸愈加的黑了,厉声道:“不管你是谁,敢挡我者,一并杀了就是。”
说着,两手掐巫诀,后方与那雁过山山神柴和激斗正酣的黑虎大仙,立即会意,扑咬柴和至于,长尾横扫,立即甩来一道劲道十足的尾鞭。
范厘见状,顿时收了吊儿郎当的劲儿,双手掐出一个商家指诀,胸前的石印立即飞旋不已,在二人身前形成一个圆形的屏障。
那夹杂了一丝神力的尾鞭,撞击在圆形屏障上,发出一声巨响。
范厘勉力支撑了四五息,屏障立告破碎。就在石印颤悠悠地飞回他手上时,桓獏已经杀到了眼前。
范厘屈指一弹,石印飞射而出,半空中,石印上刻画得栩栩如生的那只貔貅,突然大口一张,喷射出一道细长的水柱。
桓獏一张手,试图打散水柱,奈何那水柱仿佛吐出不尽一般,持续不断地喷射在他的身上,且水量越来越大,下方被石棘术破坏出的沟垄,立即被大水淹没,渐有泛滥成灾之势。
原来,范厘的这方石印名为貔貅印,因上方所刻的神兽貔貅故也。而在底部的印面上,所刻的则是“智者乐水”四字。
在道门的堪舆相士和商家修士眼中,水象征着财富,水聚则财生。是以,商家出身的范厘,将这方貔貅印炼化为本命法兵,正暗合商家聚气敛财的修行之道。
随着水柱越来越粗壮,冲击力越来越大,桓獏竟是被硬生生地推开了数丈远。脚下的土地沟垄,更是被大水漫灌,又被他自己施展的峙山术圈禁在二十丈方圆之内,于是这一里就成了一个大水缸,水位迅速抬升。
不多时,远处酣战中的两位神祇也发现了异常,尤其是那黑虎大仙,显然对水颇为厌恶,一个翻跃,直接四爪踏云,丝毫不愿沾上一点这冷飕飕的凉水。
柴和见状,大笑道:“范小子,做得不错,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整座雁过山,山腰以上的部分突然像那赌坊中的转轮也似,竟然沿逆时针方向转动起来。
无移时,便有一挂水流停止下落的瀑布转了过来。柴和见了,当即一掐诀,那有瀑布一面的山峰便悬停在众人头顶,随着柴和解开指诀,那原本一直处于悬停状态的水流,登时哗啦啦地落了下来,迅速汇入这方空间。
眼见着水位迅速抬升,黑虎大仙怒喝道:“臭小子,还不快解了峙山术?想淹死本神吗?”
桓獏闻言,心中愤恨,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峙山术本连那范鲤都拦不住,您又不是不能脱身。”
黑虎大仙耳朵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登时吹须瞪眼道:“臭小子,本王下山为你打生打死,还敢犟嘴?当初若不是看在桓猎那小子的面上,本王岂会与你签定神契!”
于是,桓獏不情不愿地撤了峙山术。
柴和反应极快,立即施展一山之主的神通,强行控制着水流,不使其四处奔泻,以防到处乱流,形成洪灾,甚至引发泥石流,给山下的佟家堡和其他几个零星的村落带来天灾。
黑虎大仙趁着这个空当,一个纵扑,毫无征兆地跨到游离跟前,前爪狠狠拍了下来。
游离刚刚服下回炁丸,炁海内的真炁只恢复了一点,此时仍然没有余力施展八品符箓,因此无论是换影符,还是剪纸成兵符,这两个最重要的逃命手段都暂时用不上。
范厘瞬间反应过来,有心搭救,却晚了一步,加上桓獏出手阻拦,情急之下,只得大声喊道:“前辈,再不来就真的要坏事啦!”
此时的游离,正将仅有的一点真炁注入身上的摛云锦袍,试图赌上一把,作最后的抵抗,但是当他听到范厘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喊话时,心思急转之余,脸上不惊反喜。
果然,下一刻,他的心湖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莫怕。”
那声音言犹在心,游离眼前那只越变越大的虎爪突然消失不见。随后,便听得一声巨响,在那瀑布之后传来。
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阵狂暴的法力罡风,硬生生将那轰鸣不已的瀑布给懒腰截断,整整持续了十余息。
游离望着那惊天的动静,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随后,柴和出现在他的身后,捋须笑道:“小家伙,你有个好师兄啊。”
“嗯。”
游离听后,哪能不知其意?自家师兄这阵子一定在暗中做了不少事情。这一刻,他没来由地想起了翟弼清,心底颇为自豪地自语道:“翟胖,你有舅舅,我也有师兄罩的呀。”
之后,游离起身抱拳道:“多谢山君前辈出手搭救。”
柴和点点头,笑吟吟道:“小家伙,不用谢我。哪怕你师兄不来给老夫敬那三支香,就凭你年前出手斩杀那赤脚郎华生,暗中化解了一场鼠疫危机,这样的大功德,足够老夫出手相助了。”
“原来山君前辈都知道啊。”游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莫要忘了,娄城隍可是老夫的顶头上司。老夫虽然只是雁过山的山神,但本县西北这一带群山中,实则只有老夫这一个地祇,所以,老夫实际代管的地盘可比那秦老儿大多了。”柴和笑呵呵道。
得,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跟勇毅公比啊。
游离心中吐槽一番,然后笑道:“无论如何,前辈的救命之恩,晚辈铭感五内。”
“好说。”柴和摆摆手,说道,“说起来,你若真心感激老夫,老夫还真有件是要拜托你。”
“不敢。前辈若有吩咐,晚辈定当尽力去做。”游离恭敬道。
“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那重孙儿,名叫柴荣,你应该是见过的吧?”
“在踇隅观的开观典礼上,见过一次。”
“那就是了。他年前跟随道录院的琨玉道长去了京城,在三皇宫修道。这小家伙大小就是家里的混世魔王,被宠坏了。老夫担心他在京城闯祸,听闻你师兄提及,将来你也要去京城进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请你留心,若是能帮衬一二,那就真是感激不尽了。”柴和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前辈只管放心,等晚辈到了京城,一定会留心他的情况的。”游离笑着应下。
柴和笑意吟吟地颔首,显得十分满意。
正说话间,只听得不远处的范厘一声爆喝,手中的貔貅印终于停止喷水,而那桓獏却是被大水冲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更无一处不湿漉漉地滴着冰水。
桓獏面色铁青,施法震散身上的冰水,抬手一拍腰侧的兽囊,将那只山魈给释放了出来。
范厘怪叫道:“一对一单挑你打不过,这是准备不要脸地二打一了?”
桓獏不发一言,轻喝一声“去!”
谁知那山魈悬浮在半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却一动也不动。
范厘捂着肚子狂笑:“你看看你,连只畜生都不如,这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啊,不对,我差点给忘了,你不过是个假冒货,连禽兽都不认。哈哈哈……”
这边厢,范厘笑声未停,那山魈突然口吐人言道:“你这人类,从刚才开始就叽叽歪歪个不停,你是属鸡的吗?”
游离听后,险些笑岔气,就连柴和都险些没忍住。
范厘脸一黑,正要反唇相讥,瀑布后方再度传来一声巨响,罡气爆裂如倾盆大雨,迅速席卷而来。
柴和立即掐诀念咒,在三人面前形成一道防御,挡下了战斗的余威。
那边,山魈则独脚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桓獏则是手掐巫诀,在身前竖起一道石墙。
良久,罡气风暴终于平息下来。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柴和蓦然说道:“看来已经分出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