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嵇伯瑜已经将马车收拾妥当,既然石凌知道七十二福地的事,那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这小秋洛,单论灵物资源,在七十二福地中并不算很起眼。但因为流金草果的存在,这地儿直接由京城千机总府的人把守,山中所产都是直接运送去烈鸿城的。”
石凌若有所思道:“明白了,这叫兔子不食窝边草。我听说您一向跟京城里的势力不对味,这次带我来偷这里的灵药,自然就没有半点心理压力了。”
嵇伯瑜老脸一红,却又立马消失,训斥道:“灵修士取点灵药能叫偷吗?总比浪费在一群草包身上好。”
“草包?”石凌能感觉到嵇伯瑜语中的愤慨之意。
“说草包那是轻了,叫做蛀虫都不为过。”
嵇伯瑜掸了掸衣摆上粘着的草籽,望向石凌的眼中已经将玩笑之色全部收敛:“赤离共有官署福地十四个,每年收获的灵物资源极为丰裕。像乌霄这种素来贫瘠,没有什么可比性的王国就不提了,就算是地大物博的炤阳也只有眼红的份。可结果呢,呵呵,论到一府一院的规模和实力,炤阳的神炼府古麓院能吊打赤离的千机府太一院。”
石凌还是头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抬头望着小秋洛山巅的起伏线条,隐约间似乎能感觉到山中蒸腾着的灵气,有些不解道:“守着这么肥的夜草,马儿还能不壮?没道理啊。”
嵇伯瑜嗤笑一声,颇有些哀其不幸的感慨:“园子大有什么用?那也得舍得分东西出来才行。”
“这些福地所产,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灵物分配到了太一院和千机府中。其余的都成了那些连半个毛孔都感觉不到灵气之人的碗中食,或是皇子皇孙,或是朝廷大臣,或是强权新贵,唉,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们要了有什么用?灵赋是天生的,不能开灵就根本没办法修习运转灵气……”
说到这里,石凌恍然大悟:“哪怕是蔽灵之体的人,也可以服用通灵竹髓。以你说的这些人的身份,弄个十斤八斤的让自己身体具有吸收灵气的能力,甚至达到灵体通都是小事。这样一来,他们即使没有灵觉,无法修习术法,但服下灵药后,多多少少也能得到些灵气滋润,有病治病,无病延年,就好像……”
嵇伯瑜接过话头道:“就好像牛啃牡丹。”
石凌随即又有些疑惑:“不对啊!灵修士的能力那么强,在普通人面前说是万人敌都不为过。赤离以战起家,应当最注重武力,为何要做这自毁长城的事?当今天寞帝难道就放任不管,如此昏庸?”
“你小子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放外面被有心人听到,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嵇伯瑜说是这么说,但石凌瞧见到他明显没放在心上,嘿嘿一笑也便过去了。
嵇伯瑜继续说道:“灵修士强是不假,但修士再强,在百万大军前也是螳臂当车,一个高明修士在战场上的作用远远比不上一个优秀的将领。”
“你熟读史籍,应当知道赤离在如今四国中,是唯一一个没有借助大宗力量,纯粹以军力立国的。就连先帝都是死于北伐炤阳的军中,其他萧氏皇族子弟,死在战场上的更是多不胜数。这万里疆土,可以说是拿一具具将士的血肉之躯所铸。”
嵇伯瑜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你更应该知道,赤离开国皇帝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文治武功,打天下时靠的是武力,治天下还得用好律例。”
“修士自诩高人一等,游离方外,不受束缚。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三丈,修士一怒岂不是能把这天捅出个窟窿?到时得拿多少人的性命去填?”
“这……”
石凌稍一思量,深吸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啊……”
“别说你了,就连我都觉得有道理,”嵇伯瑜无奈道,“现在你知道赤离为什么如此不看重,甚至说有意限制灵修力量吧。”
石凌皱眉思索道:“照这样看来,我倒是觉得赤离的做法没什么不对啊……毕竟修士会带来太多不稳定因素,在泛古史上,可是出过不少邪修祸害生灵百姓,为了剿灭他们,付出的代价极大。”
“你这小子身为灵修士,倒是一点都不给自己说话。”嵇伯瑜哼道。
“嘿嘿,我看院长您也不是那种只图自身利益,不顾大局的人吧,你可是‘戟州风骨’呐!”石凌打趣道。
“大局?”嵇伯瑜自嘲道,“真要说来,在凡人与修士关系的处理上,炤阳才是真正把握了大局。他们那里王朝与宗门关系整体处于一种极微妙的平衡状态。”
“乱云之世时,无数宗门修士为了守护炤阳国门死去,炤阳对其也是厚看一筹,地盘、身份、资源……能给的都给足了。这才叫各取所需,各尽所能,于大局有益呐。”
虽然知道自己在襁褓里时,被妖修或者说有可能被亲近妖修的炤阳设计追杀过,但由于从小隐居深山,家国理念对石凌来说极为淡薄,对赤离那也没有什么太多感情。
此时听着嵇伯瑜崇扬赤离死敌炤阳国的言论,他也没有哪里觉得不对,不过还是顺着自己之前的思路反驳道:“灵药落到修士手里自然是物尽其用……但如果能给到那些为赤离浴血奋战的将士手中,帮助他们少点伤痛折磨,战后多些陪伴家人的命寿,那倒也合情合理……”
嵇伯瑜意味深长地看了石凌一眼,有几分赞许也有几分少年人终究不谙世事的感慨:“你是想得完美,只可惜啊,通灵竹髓虽然能人工培植,但对于普通将士来说,又哪能买得起?”
“大多数的灵药,最终还是流入了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手中,成为了权势官员之间结交攀附的重礼,你想想,这最终会形成什么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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