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泽手心的灵力猛地一跳,但很快,他就笑了,血从他的眼睛里往下淌,淌到他的嘴角,他这一笑,牙齿上也沾了血,看上去就像一个嗜血的厉鬼,哪里还有半点仙君的样子。
“小狐狸,死到临头,你还要骗我。”夏云泽捏紧拳头,大喝一声,再打开手掌时,一道凌厉的灵流带着满满的杀气,往小心的方向掣去。
小心惊吓得身子后仰,往悬崖下倒栽而去。
爆满杀气的冷蓝灵力在半路被一道银色的电光拦截,只一瞬,银屑四溢,散在飞雪之中。
而那道冷蓝的灵力,早已消失无踪,银电飞出悬崖,片刻后,卷着已然吓晕过去的小心,回到了崖顶。
“他没骗你。”小枝的声音在夏云泽身后响起,夏云泽脸色骤变,他又惊又怒,“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在你神识中种了护灵珠,你,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不受你控制?”小枝将小心扔进竹篓,收了银电,冷冷盯着已然癫狂的夏云泽。
方才即便小心不挠夏云泽那一爪子,小枝也不会给他念咒语的机会。
小枝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崖底的时候,她脑子里一阵剧痛之后,意识模糊了一瞬,但很快,那痛感就散去了,她的神识也恢复一片清明。
眼见夏云泽那般志得意满,小枝没有当场揭穿他,她怕把夏云泽逼急了,伤了叶蓁蓁。
夏云泽天资聪颖,很快就想到了原因,他愤恨道:“是他,是他。”
只有他,大罗金仙,才能从小枝的神识中取出护灵珠,而不伤她性命。
可他是何时发现小枝神识中有护灵珠的?而且,夏云泽一直以来都能感觉到那颗护灵珠的存在,说明他没有毁掉护灵珠,而是将其种在另一个人的神识中,那个人又是谁?
夏云泽想起十年前那晚,上古七星禁咒在解除的关键时刻停了下来,眼看就要功亏一篑,大罗金仙从天外飞来,金手指往符咒上一点,那些即将没入尘埃的血珠子,又重新浮了上去,融入渐渐旋转起来的银光中,上古七星禁咒终得解除。
当时情况危急,夏云泽没有注意到,当大罗金仙修复了禁咒,又将金手指点在小枝眉心的时候,微微蹙起了眉头。
原来那时,他便发现了小枝神识中的护灵珠。
原来那时,他就取出了小枝神识中的护灵珠。
小枝沉睡十年,只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护灵珠离体。
想起当日种种,夏云泽踉跄瘫坐在湖面上,无力地摇头苦笑,他有多么可笑,他竟然真的相信“她不想忘,所有不愿醒”这种鬼话。
小枝都已服了苦心果,忘不忘的,难道还能由得了她自己?
大罗金仙,你坑我好苦!
“是谁?”小枝蹙眉问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护灵珠从她的神识中取出,她必须知道那个人是谁,才能救叶蓁蓁。
夏云泽抬起头来,殷红的血渍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他看不见,他的眼睛疼得钻心,可他嘴角却噙着笑,他阴测测地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只要你说出那人是谁,今日我便饶你不死。”
“死?以前我有多怕死,你知道吗?我怕短短数十载后,一抔黄土未干,我便忘了她,我不想忘了她。”夏云泽喃喃道,恍惚又回到那个晴空万里、柳絮纷飞的暖春时节。
几万年前,夏云泽去帝都赶考的路上,听闻春宜城人杰地灵、物产丰饶,特意绕路而至,一览临江之城的繁华盛景。
虽绕了些路,但到了春宜城后,可改水路而行,对于从乡下来的夏云泽来说,也别有一番趣味。
临出门前,他那个本就不富裕的家里,担心他路上没人照顾,帝都山高路远,万一病了伤了也不是没可能,最怕的是客死他乡,无人问津。
他爹心一狠,卖了耕田的老牛,给他买了个书童,一路随行伺候。
要说这书童,因在家里排行老二,小名叫二孬,与夏云泽年纪差不多大,也曾参加过乡试,只因家道中落,断了读书之路。
听说夏云泽家里要买书童,受够了种田之苦的二孬,萌生了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想法,二话不说,丢下锄头就扛起了夏云泽的箱笼。
却说这日,二人终于到了春宜城。
还没来得及领略春宜城的风貌,当日夜里,二孬灌醉夏云泽,盗了他所有的行李,连夜乘船往帝都而去,连住客栈的银钱都没给夏云泽留下一二。
夏云泽被客栈里的护院给揍了一顿撵了出去,一身的伤,加上急火攻心,很快就病了。
虽然他是乡下的糙孩子,却也是被家里寄予厚望,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这番变故,他哪里受得住。
贫病交加时,夏云泽跳了江。
江水淹没了他,他听到岸上人群奔走惊呼,他看到浑浊的江水中,一抹白影朝他走来。
没错,是走,不是游,白衣女子被一个透明的结界护着,在水底漫步。
这是仙子,这绝不是鬼怪。
夏云泽心里这般想着,一口气没憋住,溺了过去。
再醒来时,依然是晴空万里,江岸柳絮纷飞,他躺在一叶小舟上,有一瞬怔愣。
他没死!
“你没死。”白衣女子笑看着夏云泽。
“是,是你救了我。”夏云泽连忙坐直了身子,看向船头的女子。
若说在水中时,他只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那此刻,他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的脸。
正是那一眼,夏云泽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为何要跳江?”白衣女子问。
夏云泽这才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叹了口气,将被同乡盗窃后发生的事尽数向女子吐露,短短几日,他便看透人情凉薄,已是心灰意懒。
小舟顺水而下,白衣女子竟也不嫌他聒噪,听他倒了一肚子苦水后,还劝慰了几句。
夏云泽跳了一回江,再也不敢轻易言死,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远远望见四照山上松涛阵阵,夏云泽问道:“你,你是上界的仙子吗?”
白衣女子笑道:“不错,我乃仙界木槿仙子,今日正巧途径此地,顺手救了你,倒是你命不该绝。”
木槿仙子将夏云泽送回岸边,便泛舟远去。
虽然她十分同情夏云泽的遭遇,却不能送他去帝都,不能去为他讨回公道。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格,木槿仙子救他,乃是见江岸游人如织,却无人愿出手相救,生了恻隐之心。
木槿仙子若是知道此次相救,日后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痛苦,她绝不会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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