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尘席卷,马蹄声声,浩浩荡荡的大宋军队抵达雄州城外。
尽显大帅之风的葛胤勒缰驭马,仰头望向雄州瓮城城楼,凛然大喝道:“吾乃大宋北路都招讨制置使葛胤,奉诏护国靖边,大辽夺攘奸#我雄霸二州,无论何由皆乃不义之举,快快唤出你们此次统帅靖南王...”
“不必以正义之名给你们大宋正冠,本王便是葛大帅要寻的大辽靖南王、平州辽兴军节度使、南院枢密使扈力钦。”城楼上出现一位身着银色铠甲、面容俊朗、英气外显的青年男子,他胸前挂有银甲圆护,头戴裘皮外罩的银盔,剑眉入鬓,再衬上这身戎装英气勃发、威武不凡。
葛胤与之四目相视,他惊骇万分,很快敛起容色,嗤之以鼻道:“扈力钦...你竟然替大辽攻打大宋,不管怎么说你血液里有一半是宋人的。”
扈力钦将双臂支撑在城墙垛口上,皱着鼻子哼了一声道:“哼,大宋....宋人....当年我六空派还曾被大宋先帝所通缉,在大宋皇室眼里我六空派只不过是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罢了,没有什么情谊可言。葛胤你怎么不说我的母亲是大辽皇室后裔呢,况且我六空扈家一直自前朝便隐居在六空谷,要算汉人也该算大唐的汉人。与大宋何干?不管你怎么算,我扈力钦也该是个彻头彻尾的辽人吧。”
葛胤眼眸深处潜藏着对扈力钦的一丝希冀彻底被淹没,他失望地摇首道:“所谓侠义,不搅#弄庙堂风云,不引燃两国兵戈,但是你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为了复仇,对兄弟不仁不义,为了私欲,甘愿沦为大辽鹰犬,用阴谋诡计让宋辽开战,浑然不顾及两国百姓的死活。”
激动的葛胤紧攥缰绳,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星眸泛红,嘴唇止不住地颤抖道:“我当年那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扈力钦去哪儿了?”
这最后一句的质问深深刺痛扈力钦的心房,他十根手指死死地扣抓着垛口上的石砖,给石砖上留下了斑斑爪痕,星眸里沸腾着无奈与怅惘,最后只剩下一抹复杂的漠然之色,这漠然之色中隐含着三分愠气,三分傲气,三分戾气。
“至始至终,我们都不是同路人,情义只是自作多情罢了。至于宋辽为何开战,事已至此各种缘由何必多做深究。”扈力钦神色沉稳,漠然道:“葛胤你我如今各为其主,此次辽宋之战就是你我之间的对决,你凭借床子弩攻防皆备、二龙出水阵破我五军阵,攻下瓦桥关,第一回合你赢了。若我没有猜错,你用床子弩的超远射程射出的箭支上包着黑色的火药吧?”
葛胤颔首解释道:“没错,它叫霹雳火球,由黑色火药、铁钉、砒#霜等物炼制而成,床子弩、神臂弓本是我汉人先贤为了抵御外敌侵入中原而研制出的神奇器械,断然不能为你这般助纣为虐。”
扈力钦不置可否,否然道:“你错了,这世间没有什么正与邪、善与恶,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葛胤你今日代表大宋,施以计谋害我大辽军士死伤三千余名,难道他们就没有父母子女吗?若换在我大辽眼里你葛大帅就是助纣为虐的刽子手,我大辽侵宋,只是为了我大辽在这个你强我弱的乾坤天地占据一席之地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说得便是这个道理。”
葛胤自小便不善辩驳,更何况扈力钦所言虽有诡辩之意,但他细细想来并非没道理,他喃喃沉吟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笑意。
“我们如今孰善孰恶确实已不重要,但是扈力钦,只要有我葛胤在,你们休想侵犯我国领土一丝一毫,你们侵占的每一寸土地我必定索要回来。”葛胤凛然不屈,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表达自己的决心:“犯宋地必还之,侵宋者必诛之。”
在葛胤的振臂一呼下,十几万大宋军士纷纷响应,异口同声道:““犯宋地必还之,侵宋者必诛之。”
这时杜藤一声甲胄策马奔驰而来,一脸沮丧地说:“大事不妙,耶律俨亲率二十五万兵马攻陷代州。”
韦允曾经担任过火山军都统,惊闻噩耗,浑身一震,慌张下马,冲到杜藤面前,疑惑道:“你说什么?代州有火山军与宁武军二十万人马,怎么可能轻易被攻陷?”
杜藤甚是理解韦允此刻几乎要崩溃的心情,解释道:“因宁武军支援我方,导致代州只剩下十万火山军,耶律俨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便率军夜袭代州。火山军的战马出现了癫狂之状,在两军交阵时,战马发狂活生生地将三万骑兵摔下马背,辽军趁势碾压发难,导致三万骑兵尽遭屠炭。仅剩下的七万火山军先后因为陆远之都统与代州刺史殉国而失去了主心骨,所以守城不到五日,代州城轻易被耶律俨拿下,七万火山军宁死不降被耶律俨屠尽。听闻代州的火山军与宁武军的战马曾经是经由六空派向大辽商贩采购良驹,所以我国信司暗探一经调查,笃定这全是六空派与大辽的阴谋。”
这一噩耗让葛胤与韦允接连崩溃,只听一向冷峻的韦允失去了稳重,用锏向城楼上的扈力钦,他想到了多年前与扈力钦在代州雄勇寨初识的场景,不禁恍然大悟道:“扈力钦,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谋划的,我韦允真傻,当年在火山军任都统时,还以为你是为了促进各国有序交易而献言献策,让我们上报提出建立诸国易物市场,原来当时你就是来为大辽侵宋运筹帷幄,你有意与我等亲近,趁势打入我火山军良驹买卖之中,从而垄断我代州良驹的买卖,只为了今时今日,以次充好、以疯癫之马乱我军心,毁我火山军,真是其心可诛啊。”
随着韦允的一番痛斥与指责,让扈力钦想起了当年在雄勇寨的记忆。
“这位少侠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韦允该如何做才算尽责?”当年任火山军都统的韦允对扈力钦大有英雄相惜之意,不禁附和问道。
灰黑青年眸光迸射出一股自信,正色道:“若要解决这诸国商贾在此买卖,非官家人的管制不可,韦将军你可以上报朝廷,建议在此建立一个诸国易物市场,由各路官府之人前来管理。这每年正月,都有北边的商人在此买卖,他们这一待都是三月开春才离去,你只需派兵协助其管理,但凡有买卖,盖不论赊钱者都需在三月内不可离开此地,若是当地人,须以物抵当或以三人为保,若是有人犯了规矩,你既可以军法从事,断手断脚,以儆效尤。”
“这主意确实好,就算朝廷不予理会,韦允本就是雄勇寨一方戍边将领,掌握着寨里上下户籍簿册,此事甚好解决。”韦允向灰黑青年作揖道:“此事,韦允定会禀报朝廷,多谢少侠的提点,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灰黑青年微微抬起头,嘴角溢出睿智豁达笑意,应道:“扈力钦!”
白茫茫的官道上。
“力钦,我们为何来代州买马,明明我们辽国也有良驹,何必舍近求远?”身后骑在马背上爽朗清举的青年开口问道。
灰黑青年正色道:“代州乃全晋咽喉,临近三关,一
直是大辽觊觎已久的嘴边肉,奈何有火山军与宁武军镇守此地,故而迟迟久攻不下,此次来此,一方面是帮耶律俨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北苍与代州比邻,所以想知道北苍派这三年在中原又有什么作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三年来北苍派倒是没有多大动静。”
经过多年的运筹帷幄,扈力钦凭借六空派童叟无欺的义商之举博得了代州一众官吏的信赖,紧接着耶律俨与之的交易,这一有心之举成了自己进入大辽皇室核心的重要砝码。
“力钦,原来你早有打算,既然你掌握了代州军马的供应权,耶律俨有一计策不知你意下如何?”耶律俨脸上充溢着满满的贪婪之色,欣然道:“对军马做手脚,让代州成为我大辽的探囊之物,一旦代州拿下,我大辽六十万军士自可长驱直入大宋腹地,称霸中原指日可待。”
扈力钦星眸闪过一丝不忍,犹豫道:“可是二十万的火山军和宁武军何罪之有,若是真那么做,会有太多人在这次辽宋之战中无辜丧命,那我们对得起自己奉行道义的师门吗?”
耶律俨目露狠戾,否然道:“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师门只为学艺成才,大辽国运才是我耶律俨以及你扈力钦不可推卸的责任,陛下早有称霸中原的决心,奈何大宋文武之才辈出,如今王安石、赵顼已死,大宋皇帝年幼无法主政,此时是攻打大宋的良机。”
回忆镌刻在扈力钦脑海深处,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双拳紧握,漠然道:“上战伐谋,敌我双方若有死伤也属常事,韦允你既然选择从戎为将,生死早已度外,若要怪就怪你代州官吏疏于防范....”
韦允惊闻昔日袍泽十万火山军先后殒命,怒不可遏,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迅速翻身上马,大喝道:“将士们,这些辽人毫无人性,我们要为十万火山军报仇雪恨,有血性的兄弟们随本将军攻进城门。”
大宋军士中有不少来自于代州或者曾经在韦允麾下效力,韦允这一番动容之语,倒是得到了三千名大宋军士的响应,他们没有听从葛胤帅令,便随着韦允冲杀雄州瓮城。
雄州瓮城上发生异变,雉堞上冒出一根根长约一丈、用青竹制成的发射竿,上面装有鞭箭,箭杆中间装一竹签橛,镞后按有火药球。
大辽军士在扈力钦单手一挥下,纷纷用火把点燃起一淬呛鼻气味的火药球,随着力士向后拉箭使竿后弯并突然松手之下,鞭箭利用竹竿的回弹力从高处抛射出成百上千的火箭,火光四射,蔚为壮观。
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葛胤一眼便认出这是何物,大叫不妙道:“不好,这是火药鞭箭,你们快速速撤回,不要盲目攻城。”
葛胤心忧韦允所率的三千名大宋军士等人的安危,但是这些火箭的着落点正是这些军士的位置。
攻城的军士们浑然不知大难临头,盲目的攻城而遭受到扈力钦的火药鞭箭的突袭,三千军士几乎死伤大半。
葛胤痛惜不已,痛喝道:“所有军士听令,据守瓦桥关就地扎营,无本帅命令者不可贸然攻城,否则军法从事。”
是夜。
据守瓦桥关就地扎营的十多万大宋军士们因白日里听闻火山军噩耗以及攻城失利的缘故,皆是士气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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