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悠悠醒转的谢山河,姜赟忽然间怔住了,他似乎觉得,这一幕自己从什么地方见到过。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接下来,谢山河就应该带上自己,前往兀里穷的藏身处。
想到这儿,姜赟的心里好似打鼓一般。
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他又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什么会出现。
先是给谢山河就打扰了他做美梦道个歉,随后姜赟就把事情简单的给谢山河说了一番,最后要求谢山河立刻带他去他发现了兀里穷的地方。
谢山河虽然被姜赟搅黄了美梦心中有所不爽,但一听说是姜怀仲孤身一人去了那个地方,他也跟着着急起来。
毕竟当初他也是在那边踩过点的,那边的守卫有多森严他自然清楚。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个个哨探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谢山河不是对姜怀仲的能力有所怀疑,只是双拳难敌四手。
光是自己发现的明哨就已经是人多势众了,藏在暗处的暗哨又有多少,谢山河可不敢保证。
更何况,明明兀里穷是进入了那间房子,但自己藏在房子附近的时候却没有听到里面传来半点的说话声。
即便最后听到了一些,那也是人家要离开的时候。
所以谢山河心中猜测着,是不是那房间里,还有什么暗门存在?
他曾听说过九剑镇的地下通道非常的发达,这是原本混迹在此处的一些从事见不得光行业的人们所挖掘出来的。
也许,那间屋子就坐落在地道的上面也说不定。
在姜赟的催促之下,谢山河匆匆穿上了衣服,随后就提上灯笼,带上姜赟,两人风风火火的朝着宅子的方向赶去。
到了这个时候,姜赟才知道轻功有多么重要。
看着谢山河在房梁与院墙上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自己却只能跟着他在街上到处跑,虽然两人走得路看上去一样,但姜赟已经是有些疲累了。
要不,我背你吧。
看着气喘吁吁的姜赟,谢山河想了想,对他说道:虽然这样做会减慢一些速度,但你也能相对的保存一些体力。
如果你是打算去帮助九王爷的话,我到时候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最多也就是在你们俩离开或是逃跑的时候给你们俩指指路。
所以你的体力就很重要了。
姜赟长这么大还没有被除了父亲之外的其他男人背过,听到谢山河的提议,他有些意动,但嘴上却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是说影响不太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影响不影响的
谢山河翻了个白眼:好了,废话少说,赶紧的吧!
说着,谢山河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蹲在了姜赟身前。
姜赟想了想,最后也是对自己说这是特殊情况,没有办法。
于是就压上了谢山河的后背。
我靠
姜赟一上来,谢山河身体就歪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沉?!
我怎么知道?
姜赟两条腿夹着谢山河的腰:提议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少说废话,赶紧动身!
自己说的话,含着泪也要做到。
谢山河是万万没想到姜赟看上去有些偏瘦,但体重却这般沉重。
他感觉自己背上就仿佛背上了一个大铁块一样,那是相当的难受。
不过也幸亏他从前有过这样的经历。
想当年他跟那个老道士学习轻功的时候,那老道士就骑在他的背上,谢山河一边跑,那无良老道还一边用千斤坠。
那个时候谢山河都挺过来了,姜赟总没那老道那么缺德。
虽说在房梁上也不再是健步如飞了,但总得来说还是比姜赟跟在下面跑轻松的多。
只不过谢山河好久没有进行如此高强度的剧烈运动,整个人也是有点累得慌。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在不远处就是那座宅子。
来到一个比较靠近那座宅子的地方,谢山河把姜赟放了下来。
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房顶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喘着粗气对姜赟说道:就是哪边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指着那个宅子:那座宅子就是我之前看见他们的地方。
但说实话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什么兀什么里的,我之前也没见过他。
但我能确定的是,那边倒是有不少的西域打扮的人。
这就够了。
姜赟点了点头,拍了拍谢山河的肩膀:那你就现在这儿歇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说完,姜赟便开始小心翼翼的从房顶上爬下去。
所以说,轻功不单单是为了跑得快,同时也是为了跑的帅。
谢山河下这种高度的房顶,那就是一个潇洒,纵身一跃,双脚稳稳落地,身上一点灰尘都不沾。
而姜赟,面对这种高度的房顶,他只能先想办法从房顶跳到院墙上,然后再想办法挂在院墙上,最后才能落到地面。
虽然最后是殊途同归,但过程上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姜赟好不容易落了地的时候,互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鸣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姜赟即便没有亲眼见到,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看来,九叔的踪迹还是被发现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自己这边就要替他吸引一些注意力了。
姜赟开始快步朝着那座宅子飞奔而去。
一路狂奔到宅子大门口,两个看上去有些不好招惹的高车人装扮的壮汉就站在那个门前。
姜赟大叫一声,骂道:逼崽子有种的出来跟爷爷打一架!爷爷最讨厌你们这些臭蛮子了!
那两个士兵虽然听不懂姜赟说的是什么,但看姜赟的表情也能清楚个大概。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
放在平时他们俩理都不会理姜赟,这种愣头青他们见的多了。
但是现在,他们却异常的警惕。
毕竟身后的宅邸里面可不是普通人,将军就在自己身后的宅邸之中,任由这家伙闹事,恐怕会惹出麻烦来。
于是两人便对视一眼,随后立刻拔出刀来扑向姜赟。
但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姜赟反手就是一人一拳又把两人打回了大门前。
只不过这一次,俩人是倒在地上的状态。
随后,姜赟一脚踹开宅邸的大门,门里面站着不少同样装扮的高车人。
听到大门口传来动静,他们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挪向大门口,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姜赟大摇大摆的站在门前,朝他们缓缓的竖起了一个中指。
众高车士兵当即便是冲上前去,姜赟立刻是扭头就跑。
别让那家伙跑了!
追!都给我追!
一众高车士兵乌泱泱的追着姜赟的背影离去,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宅邸。
亡命奔逃的途中,姜赟望着眼前的景象,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觉。
他觉得自己似乎曾经来过这里又似乎是头一次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来过这儿呢?
如果自己记得不差的话,下一个路口,左边应该是死胡同,而右边才是出路吧?
跑到下一个路口,姜赟毫不犹豫的朝右手拐去。
拐过来之前,姜赟扭头瞥了眼左边的方向
果不其然,那边是一条死胡同。
努力凭借着这种诡异的即视感甩掉身后的追兵,姜赟又抄近路折返回了先前的那座宅邸。
他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前,那两个被他一人一拳轰在墙上直接晕倒的家伙仍旧安静的躺在地上。
姜赟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入宅邸之中。
眼前最显眼的那个房间,姜赟走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当他走到屋子里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姜赟却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再往前走了几步,漆黑一片的地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些轮廓。
姜赟上前,看有一人躺在地上,确认了他是高车人之后,姜赟便知道,九叔一定是来过这里。
于是,他的心中便松了口气。
恰逢此时,书柜后的暗道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赟心中一惊,便拿出鸾凤弩,蹑手蹑脚的靠近过去。
呃呃
呻吟声伴随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随后,一只手扒在了暗道入口的墙壁上。
有人吗有人吗
里面的人用高车语喊道:外面有人吗?
那个身影刚刚出现,姜赟就立刻从一旁来到了他的面前。
瞄准着他的小腿,姜赟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机括。
毫无防备的那人被姜赟一箭射穿小腿,屁股与小腿都受了伤,那人根本就没法继续站立。
他惨叫一声,朝后仰倒,并且一路顺着阶梯滚了下去。
姜赟就这样跟着他来到了地下室里面,借着灯光,姜赟看到了他的穿着打扮,也认出了他高车人的身份。
没有去思考这个人是谁,姜赟就扣动了机括。
死掉的敌人总是比活着的敌人更让人有安全感。
扣下机括,就像是尘埃落定一般。
姜赟看着那个死不瞑目的家伙,一众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浮现在心头。
他扭过头,看向一旁满脸惊喜的姜怀仲,长舒一口气道: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啊九叔。
说着话的时候,姜赟的表情显得很怪异。
他在开口之前,就隐隐感觉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一定是这句话了。
该死!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这么的让人抓狂!
姜怀仲看到姜赟,惊喜的道:姜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姜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这件事之后再说吧,九叔。
你看上去情况不太妙,总之先离开再说。
不行!
姜赟说着话,就要过去把姜怀仲搀扶起来,而姜怀仲却摇着头拒绝。
他看着一脸悲痛的耶律德光,咬着牙说道:他是高车国的右国师耶律德光,一定要把他杀了再走。
什么?!
姜赟起初还以为那个人是兀里穷,现在却听到了耶律德光的名字,他也有些惊诧。
耶律德光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但是他今天必死或者说,我们两边,只能有一边活着走出去
叔侄二人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但耶律德光却似乎还沉浸在徒弟被杀的悲怆当中。
耶律德光有过三个儿子,其中一个早亡,另一个骑马时摔下去被马踩断了脖子,最后一个,却是先天残疾,一生只能拄着拐杖度过。
所以,耶律德光把很高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徒弟兀里穷的身上,而兀里穷也切实的回报着他的期待,这么多年来,兀里穷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而现在,他视如己出的徒弟,却凄惨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曾经经历过两次的痛苦,再一次笼罩着他的内心。
耶律德光口中喃喃道:兀里穷我的徒儿
趁现在!
虽说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如此伤心,也叫人难免心酸,但是,如果不杀了他,那么死的就会是自己。
姜怀仲和姜赟,都非常清楚这个道理。
随着姜怀仲一声大喝,叔侄二人立刻分为左右两边,一齐扑向了耶律德光。
在刚刚杀死兀里穷的时候,姜赟已经用光了鸾凤弩之中的弩箭。
现在,他只能放下鸾凤弩与耶律德光展开肉搏。
但耶律德光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徒弟在自己的眼前被杀死。
愤怒盘踞着他的脑海,他现在只想杀了姜怀仲叔侄俩,替兀里穷报仇。
你们竟敢杀了我的徒弟!
暴怒之下,耶律德光双手齐出。一左一右,一下子就握住了叔侄二人同时轰过来的拳头。
姜赟使出了全力,但耶律德光却是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他那双手掌就如同老虎钳子一般,握的姜赟拳头生疼。
再这样下去,恐怕拳头都要被他给捏碎了!
姜赟咬着牙,想要把拳头拔出来,但他用尽全力,也不见挪动丝毫。
你们必须要付出代价!喝啊!
耶律德光怒吼一声,姜赟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拳头已然变了形状,那整只手都在耶律德光的愤怒之下宣告报废。
另一边的姜怀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虽说他努力挣脱了耶律德光的控制,但是那只手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他想要舒展一下都做不到。
不愧是耶律德光,把他惹毛了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去死啊!!
耶律德光身形微动,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姜赟面前。
随后他便是一掌轰在姜赟胸口,姜赟只觉得自己的前胸仿佛被重有千钧巨锤狠狠凿了一记。
眼前顿时一黑,鲜血不受控制的从嘴中喷了出来。
他的身体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竟是把墙壁都撞出了一个凹坑。
姜赟!
还有你!也去死吧!
一拳将姜赟轰飞之后,耶律德光也没有停下动作,他立刻又挥出一拳,直奔姜怀仲而去。
姜怀仲双臂交叉挡在面前,可耶律德光寒露的一拳,实在是重若千钧。
他虽然伸出手格挡住了这一拳,但余下的力道仍是让姜怀仲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姜怀仲嘴里喷涌出来。
紧接着耶律德光的第二轮攻击又到来了。
作为一个内功高手,耶律德光的攻击方式大部分仍是以格斗技作为基础。
其实这也是姜怀仲比较擅长的领域,但是他的体力实在是跟不上了。
方才与耶律德光师徒二人的战斗虽然短暂,却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
再加上后面连续的受伤,连续的被攻击,他的体能也是被大大的消耗了不少。
耶律德光一记鞭腿甩过来,而江淮中能做到的,唯有抬手招架。
可耶律德光这一腿实在是势大力沉,已经被耶律德光一拳打得连连后退的姜怀仲,又被这一腿踢的侧翻在地。
去死!去死!去死!!!
耶律德光用含糊不清的高车语胡乱的叫嚷着,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一开始从容不迫与泰然自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去理智的癫狂之色。
也不怪耶律德光像疯了一样,换成是谁,估计都会变成同样的状态。
兀里穷对于耶律德光来说,就是他的第四个儿子,被他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而现在,他最看重的徒弟,他悉心培养的接班人,就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如何不癫狂?他怎能不癫狂?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现在的耶律德光,很显然就是承受着这种痛苦。
他愤怒,他委屈,他不甘心。
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他面前这两个挨千刀的混蛋。
他要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痛苦,如数奉还给自己面前的叔侄俩。
他要他们两个彼此看着对方受尽折磨而无能为力。
即便从小接受着汉人儒家文化的教育,即便取了个温文尔雅的名字,但身为草原上出生的孩子,他的天性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更加残忍的方式,还给将残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敌人。
这是草原人的天性。
多少年来,耶律德光似乎都在故意维持着他儒将的形象,而现在状似癫狂的他,兴许才是他本身的样子。
大吼一声,耶律德光又是一脚踢在已然躺在地上的姜怀仲身上。
被着一脚踢中,姜怀仲竟是直接在地上滑行了数步之远。
浓稠的血水,从姜怀仲的嘴角倾泻而出,他开始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会从嘴里喷出一蓬蓬的血雾。
此时此刻,很难说姜怀仲的心里究竟作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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