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而姜赟还在床上躺着。
他发觉自己最近懒的很厉害,就像是被谁下了咒似的。
从早上一睁眼开始,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不下床。
当然了,或许这跟冬天天气冷不想出被窝也有着很深的关系,但这只不过是姜赟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早上阿秋来找姜赟的时候,姜赟在装睡。
到了中午,阿秋又来了一趟。
姜赟本来想继续装下去,但阿秋却不由分说,冲上来就把姜赟的被子掀开了。
“干什么!你干什么!”穿着一身单衣的姜赟赶紧又把被子抓了回来盖在身上:“你是不是有病!”
“这都中午了,殿下,您别再睡了!”阿秋皱着眉头道:“您就是要睡,您也起来吃口东西再睡,不然的话不是饿出毛病了吗?”
“吃完就睡,你养猪呢啊?”姜赟裹着被子坐起来,一脸不满的说道。
阿秋一听这话,小嘴一瘪,低声嘟囔道:“就是在养你这头死猪啦!”
“你说什么?”姜赟蹙眉道。
“没……没说什么……”阿秋慌张的摆手:“我什么都没说!”
“你最好是。”姜赟哼了一声,随后冲阿秋一扬头,吩咐道:“把我衣服拿过来。”
阿秋‘哦’了一声,把姜赟搭在椅子上的衣服递过去,然后便转头跑出门外。
等到姜赟穿好衣服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院子里面的那些个侍卫,一人躺在一张藤椅上,整整齐齐的躺了一排。
这些人的身上还披着厚厚的大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模样不知道有多惬意。
姜赟抬头看了眼天上,今天的天气是真不错。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么明媚的阳光了,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很好的。
姜赟本来是不想管他们的,毕竟这些人本身跟着自己也够辛苦,找个时间悠闲的放松一下也不错。
但是,当他听到这些人谈话的内容时,他的脸就黑了下来。
最中间那个姓柳的老侍卫,居然在手舞足蹈的说着那些青楼里的事情。
姜赟自己唯一去过一次青楼,就是当初跟陈定心一块儿去的。
而且还就是那天晚上,他被金冲那个混蛋搞的很惨。
这导致他对青楼根本就没什么好感——不过,他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好奇,青楼到底是有多少的花样。
但是,老柳再怎么也不能在院子里,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啊。
没看人家关汉平把琴儿关在屋子里头不让出来,然后拿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你呢吗?
清了清嗓子,姜赟蹙眉道:“干嘛呢干嘛呢?大白天的就这么懒散,到了晚上,岂不是家里进来人都发现不了?
别在这偷懒了,该干嘛干嘛去。
该休息的休息,该站岗的站岗,快去!”
众侍卫一听,纷纷迅速的爬起来,一个个都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老柳也抱着大衣准备离开的时候,姜赟却冲他招了招手:“老柳啊,你过来一下。”
“哦……”老柳内心非常的忐忑,他踩着小碎步到了姜赟的身边,搓着手,嘿嘿的笑道:“殿下……您……找属下有事啊?”
姜赟指了指那一排藤椅道:“从哪儿弄来的?家里以前也没有这种东西啊。”
“这个您就得问沈姑娘了。”老柳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说道:“早上沈姑娘外出买菜,回来的时候风风火火的把方厌和谢小兄弟叫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俩人就是抱着这四张藤椅一块儿回来的。
具体的属下也不太清楚,貌似是有家茶馆倒闭了,茶馆里的东西都低价往出卖,沈姑娘就买回来了。”
“哦……”姜赟点了点头。
看到比平时的价格要便宜的东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这的确像是阿秋会做出来的事情。
随后姜赟话锋一转,看着老柳说道:“其实你们没事做的时候,像方才那样休息一下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老柳啊,你可得注意你说的话啊。
大内里头都是男人,没几个女人,你说那样的话,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这家里可是有女人在的。
尤其是琴儿姑娘,人家打小就在山上住,外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你扯这个嗓门说这种事,那不是教坏了人家嘛?对吧?”
老柳虚心的道:“殿下教训的是,属下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你知道就好。”姜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殿下。”老柳答应一声,就迅速从姜赟身边走开了。
没走多远,姜赟就看到方厌他们跑到老柳身边,几个人又聚在一堆说话。
想来,老柳也会把自己告诉他的话,再转述给其他人。
随后姜赟就去了厨房里找阿秋,阿秋也是刚刚把面条从锅里面捞出来。
厨房里不仅仅只有阿秋在,闻人妙竟然也在一旁。
姜赟大惊失色,忙问道:“你来干嘛?”
倒不是姜赟做贼心虚,而是闻人妙她虽然在医术方面非常的令人钦佩,但是在其他的方面,可就叫人不敢恭维了。
姜赟有幸吃到过她做的饭,那大概是姜赟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顿饭了。
吃完之后姜赟没过两个时辰就开始上吐下泻,最后都虚脱到躺在床上起不来的程度了。
不仅仅是副作用巨大,就连卖相和味道都非常的诡异。
具体的也就不形容了,那是姜赟永远都不愿再回顾一次的痛苦回忆。
“我来看看阿秋妹妹是怎么做饭的,学习一下。”闻人妙很是不爽的看着姜赟道:“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放心吧,我可没上手。”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姜赟长长出了口气。
等阿秋用勺子将汤汁倒入碗里之后,姜赟就拿起筷子,坐在墙角边上的小板凳上,端着碗吃了起来。
阿秋打水回来刷锅,闻人妙就在一旁看姜赟吃饭。
忽然间,闻人妙问道:“这几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倒是没有……”姜赟一边咀嚼着面条,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就是总觉得困,不想起床。”
“哦,这样啊。”闻人妙点点头:“这是正常的,应该算是我给你用的药所带来的副作用吧。”
姜赟翻了个白眼道:“我说闻人大夫啊,你的药怎么不管治什么都能有副作用啊?
你就没有那种,不会带来副作用的药物么?”
“喂,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药效啊。”闻人妙也翻了个白眼:“你可是要知道,你吃了我的药,恢复的速度比寻常用药要快很多很多呢!
我的药都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快速恢复才研制的,你要那种没什么副作用,慢慢恢复的要也不是没有,但你自己愿意吃吗?
你不还是要来问我要见效快的药么?
更何况,是药三分毒,谁敢保证自己的要没有半点副作用?只不过是用的时间短,毒素还没有积累到爆发的程度罢了。”
任何领域的专业人士,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于自己在这个领域专业能力的质疑。
就好比忽然跑来个人跟姜赟说,你这身武功比路边要饭的叫花子也强不到哪儿去,姜赟肯定是忍不了要跟他动手的。
换作是闻人妙也是如此,姜赟说的她的药有问题,她怎么可能会一言不发,任由姜赟质疑自己呢?
听到闻人妙如此不满,姜赟也不敢再吱声了。
在医术这方面,他最多也就是达到只知道伤口需要包扎的程度而已。
叫他说点更深的理解,他说的话估计能把闻人妙笑掉大牙。
身有自知之明的姜赟,被闻人妙呛了一顿之后就开始闷声不响的低头吃面。
而另一边,他听到阿秋在小声跟闻人妙说:“是不是很想打他一顿?”
“嗯!”闻人妙重重点头。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啦,真的很讨厌。我有时候都恨不得……”
阿秋说着,忽然回过头看了姜赟一眼。
姜赟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要在背后说别人,那至少也得等别人离开之后再说。
当着别人的面说,是不是巴不得别人听不见啊?
不过姜赟转念一想,换成是别人恐怕还真的听不见。
自己是耳朵比较尖才能听到,换个耳朵稍微不好使一点的,还真听不清俩人在说什么。
于是姜赟也假装听不见,继续吃面,他倒是想听听,阿秋到底恨不得对自己做什么。
见姜赟毫无半点反应,阿秋就靠近闻人妙,低声道:“我都恨不得拿鞭子抽他的屁股!”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姜赟才送到嘴里的面一下子喷了出来,一只手赶紧把面方才一旁的灶台上,另一只手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他的脸憋的通红,阿秋慌的厉害,赶紧给姜赟递水过去。
姜赟摆手示意不需要,随后他把嘴里那口面咽到了肚子里,又重重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来。
“殿下,您……没事吧?”阿秋低眉顺眼的问道。
“没事……吃的太急,呛到了。”姜赟瞪着阿秋:“都怪你!”
“啊?!”
阿秋做贼心虚,一听这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殿下,我……”
“都怪你把面条做的太好吃了!”姜赟接着说道。
“啊?”
“……”
阿秋本以为姜赟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没想到姜赟之后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愣在原地。
再看闻人妙,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张大嘴巴看着姜赟,或许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狗嘴里居然吐出象牙了。
有生之年,她竟然能听到姜赟夸别人,这还真是稀奇。
看到阿秋那傻乎乎的模样,就别提姜赟多想笑了。
不过,再想笑也得憋着,否则就被人家给看出来了。
于是姜赟就捧起那碗面继续吃起来,还用拿着筷子的手冲阿秋比了下大拇指。
阿秋这人就禁不住夸,尤其是姜赟。
从来都没夸过她的姜赟夸她一下,她瞬间是心花怒放。
刷锅的动作都跟着变得更加卖力了许多。
“阿秋你别这样阿秋……”
闻人妙怀疑姜赟是在调戏阿秋,但是她也没有证据。
因此,她只得劝说阿秋:“别忘了你刚说的话啊。”
“我收回!”阿秋迅速回答,同时又看着闻人妙小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刚刚可是什么都没说,你要是往外说,我可是不认的。”
姜赟把头扭过去对着墙,他实在是怕自己收不住的嘴角被阿秋看去。
但是闻人妙却一直盯着姜赟,瞅见姜赟这幅动作,闻人妙就知道,这混蛋一定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故意这样做调戏阿秋呢。
闻人妙赶紧伸手扒拉一下阿秋,指着姜赟道:“你快看他!”
阿秋奇怪的扭过头,一脸享受的姜赟朝她再次竖起大拇指。
阿秋又是一阵心花怒放……
这傻姑娘,没救了。
闻人妙扶额叹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女孩子啊。
怪不得能跟琴儿迅速打成一片,果然‘白痴’跟‘白痴’之间是能相互吸引的。
只不过,人家琴儿的‘白痴’是自小在山上生活,缺乏各种经验的‘白痴’。
而阿秋这个……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闻人妙哀叹两声之后,又看着姜赟,姜赟朝他挤眉弄眼,闻人妙就翻了个白眼过去。
随后沉默了一阵子,看着姜赟把那碗面条的最后一口汤喝光,闻人妙便有些感慨的道:“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你指什么?”姜赟把空碗筷递给阿秋,一边用手帕擦着手嘴,一边问道:“什么不可思议?”
“你啊。”闻人妙认真的看着姜赟,回答道:“你不是大晋国的皇子么?
我一直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吃要吃最好的,穿也要穿最好的,住的地方,自然也是要住最好的。
但是,现在的你跟我想象中又有点不大一样。
你从不讲究吃穿,住的地方又这么简陋。
而且你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满……你真的是大晋国的皇子?”
这个问题,姜赟知道一定有很多人都有在心中想过,但真正问出来的,至今也就只有闻人妙一个。
阿秋也竖着耳朵偷听,对她来说,这或许也是不解之谜之一。
姜赟轻轻的笑了笑,回答道:“其实我这个人,对于其他东西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
我父皇从小就教我,要勤俭、要节约,不要铺张浪费,不要沉迷于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
享乐之事,说句老实话,谁又不愿意做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整天泡在女人堆……”
姜赟说到这儿,忽然看到闻人妙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于是立刻改口道:“女人堆……出的金山银山里头,整天不劳而获,吃饱了就听听小曲儿,看看戏,然后睡觉。
但我仔细一想,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人要有梦想,没有梦想的人就跟咸鱼没什么区别。
这句话也是我父皇告诉我的,至今为止,我都深以为然。
我父皇说,他的梦想有三个,让百姓富足,让国家强盛,让天下太平。
在那之后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比这更加伟大的理想来,所以,我就把这当成了我的梦想。
自那之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
其他的事情,我都不会太在意。
人生大事,不过是衣食住行。
食物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好食物。
衣服只要能暖和身子,就是好衣服。
房子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是好房子。
我对这三样没有多余的要求,因为就算我要求的更多,这些东西也没法帮助我完成我和我父皇的梦想。
既然如此,何不凑合着过呢?
我知道这样想或许有些天真,但是,我少吃一口,老百姓们不就能多吃一口么?”
“你……可真是个傻子。”闻人妙哭笑不得的道:“你少吃的那一口,估计全都落入中间人的口袋里头了,老百姓可是什么都享受不到的。”
“呵呵,关于这一点,现在的我还做不到什么。
想要改变的话,也得等以后我当上了皇帝,再做些事情了。”姜赟说到这儿,忽然有些落寞:“只不过……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继位啊……”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闻人妙看着有些茫然的姜赟,没来由感觉到一阵心疼。
这家伙平时虽然气人了点,但是总得来说,他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如果他能够当上皇帝,或许老百姓们还真的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只不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即便是闻人妙没有亲身经历,也觉得这背后正有什么人伸手搅局。
而身处最中心的姜赟,一定也非常的不好受吧……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上前拉住姜赟的手腕,告诉他自己会陪着他的时候,忽然间方厌颠颠的从外头跑进来了。
“哎呀!殿下,您在这儿呢,找您好久啦!”方厌指了指厨房外面说道:“太安府的徐少尹来了,还带着十几个人,看上去有点不怀好意。
我把他拦在门外叫他等着了,您见他还是不见他啊?”
“徐少尹?他来做什么?”姜赟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啊,他就说找您有事情要说,我问他具体是什么事,他又不肯说明,说是只有见到了您才能说出来。”方厌无奈的道。
“真是奇了怪了。”姜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说,先见见吧。”
说完,姜赟就对阿秋和闻人妙说道:“我先走了啊,你们也听到了,徐少尹要找我。”
“嗯!”
阿秋眨巴眨巴眼睛答应了一声,闻人妙则是沉默不语。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闻人大夫。”姜赟看着闻人妙忽然问道。
“热……热的……”闻人妙给出了一个非常敷衍的回答:“太……太热了……”
“……”
姜赟错愕的看着闻人妙,这大冬天的,一桶水捞上来放一会,上面都能结冰,你居然说热?
你是什么体格子啊?火力这么旺盛啊?
不过他也没时间多问,徐彬还等着自己呢,于是姜赟就奇怪的瞥了闻人妙一眼,转头走出去了。
而此时此刻,在闻人妙的内心中,一个迷你闻人妙已经捂着脸在地上开始打滚了。
而另一边,还站着一个一脸鄙夷的迷你闻人妙。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还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会陪在你身边’——你害不害臊啊!”
“那要我怎么办嘛!刚才那个气氛,我有些情难自已呀!”
“哼,还好有人打断了,不然的话,你这脸可就丢大了。”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我只不过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罢了。”
“喂喂喂,我们可是女孩子耶!女孩子是要矜持的,你怎么能这么主动呢?
这样不是会让人家感觉我们很轻浮吗?”
“那又怎么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从来都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
“那!又!怎!么!了!”
也不知道为啥,闻人妙居然自己跟自己吵了起来。
阿秋就看着闻人妙的表情迅速变换,然后忽然伸出手抓了抓她自己的头发,最后忽然又气呼呼的走掉了。
阿秋十分的茫然,她有些奇怪。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点不正常呢?
而此时,在姜赟的卧房里面,徐彬板着一张脸,语气沉重的说道:“殿下,微臣冒昧来访,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姜赟摆了摆手,奇怪的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嗯。”徐彬缓缓点了点头:“是有关秦百川的事情,要问问殿下。”
“秦百川?”姜赟皱着眉:“这个人我跟他打交道的次数很少,你要是想了解他的话,要么去找大内侍卫,要么去找宋王府的侍卫。
你来找我,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毕竟,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不是这方面的。”徐彬摇了摇头,随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腰牌,放在桌上,推向姜赟:“秦百川死了,微臣是想问问您,关于这方面的事,您知不知道什么信息。”
“……”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