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凶手到底是谁？”
随着徐彬细致入微的分析，在场众人都对徐彬刮目相看。
以前除了姜赟和段峰之外，知道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不畏强权，宁折不弯的清官。
现在看来，他不仅有着以上的品格，在断案方面，他也有着不俗的本领。
这样的人，只要稍加培养，就是个当丞相的好料子。
但是让他来做丞相，未免也有些太可惜了。
如果叫他做丞相，他在断案这方面的天赋，岂不是被白白浪费掉了么？
听到德妃迫不及待的询问，徐彬摇了摇头道：“具体是谁，微臣还不知道。
不过，微臣可以目前已经掌握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那你快说！”德妃迅速追问道：“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跟凶手有关的，你快说出来。”
“……好。”徐彬缓缓点了点头：“首先，因为宋王殿下的遗体上没有打斗所留下来的伤痕，从现场来看，更是没有打斗过的迹象。
由此，微臣推测，这应该是熟人犯案。”
“看我干嘛啊？”姜赟瞅着望向自己的德妃大喊无辜：“不是都说了我昨天都在福宁宫没出来嘛！”
“不仅如此，凶手必然不会是普通人。
光是从能够搬动刚刚那座柜子的情况来看，凶手肯定是个习武之人不会错。”
“叶姨娘……虽然他说的听上去非常符合我的条件，但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既是三弟的熟人，又会武功。”
姜赟吞了口唾沫解释道：“如果您执意认为是我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但还请您好好的想一想，毕竟也不是只有我才符合这个条件。”
“不过，最让微臣奇怪的还是宋王殿下留下的那张血书。
假设那东西真的是宋王殿下留下来的，想要把凶手指向晋王殿下，那么为什么他不写赟，而是要写‘云’呢？”
“会不会是觉得笔画太多了，写着麻烦？”德妃目不转睛的看着姜赟，对徐彬问道。
“不会。”徐彬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宋王殿下又何必特地划破手指，只为了写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字？
既然决定了写血书，也已经割破了手指，再写一个正确的字，也不需要多费多少时间。
更何况，宋王殿下用来割破手指的刀，也没有在现场被找到。
所以微臣猜测，这所谓的血书，其实是凶手划破了宋王殿下的手指，自己去写的。
至于为什么写的是‘云’，微臣有一个猜想。”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姜赟被德妃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他只能赶紧让徐彬把凶手所有的特征都说出来。
不然的话，在德妃那里，自己依旧是第一嫌疑人。
所以说有啥样的娘就有啥样的儿子。
姜贺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一点跟她娘真是如出一辙。
“微臣猜测，写下血书欲盖弥彰的凶手，应该没怎么读过书才是。
他曾读过一阵子的书，知道一些简单的字和他们的读音。
却不知道同样读音能够用在其他字上。
或许，凶手便是以为晋王殿下的‘赟’，是‘云’，这才在血书上留下了‘云’字。”
听到这番话，姜赟长长出了口气。
他看向德妃，笑呵呵的说道：“叶姨娘，这下您可以把我刨除在外了。
我虽然不能说是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但至少还是认得字的嘛。”
德妃深深看了眼姜赟，最后站起身，朝姜赟弯下了腰：“方才错怪你了，你……”
还没等德妃说完，姜赟就一个箭步上前，扳着德妃的肩膀，硬是把她的腰给扳直了。
“叶姨娘，您不用道歉。”姜赟看着一脸茫然的德妃说道：“您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更何况综合下种种因素来看，当时我的确也是最有嫌疑的人。
您情急之下认定是我昨天跟三弟说了什么话，逼的他上吊自尽，也无可厚非。
不过这都是误会，现在知道了真相，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您也别放在心上了。”
“姜赟……”
看着姜赟目光诚恳的说出这番话来，德妃甚是感动。
就在两人一个用真挚的目光，一个用感动的心灵来修补关系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
“那个……两位。
微臣刚刚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而已……可不是说一定就是啊，你们二位还是先冷静一些吧。”
“你闭嘴啦！”姜赟朝徐彬啐了一口。
“徐少尹说的也对。”德妃忽然间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你现在仍旧是没有洗脱嫌疑，离我远点。”
“……”
眼见气氛又冷了下来，徐彬也知道自己犯了错。
于是他就连忙又说道：“不过晋王殿下的是真凶的可能微乎其微。
因为宋王殿下，是被人从背后用绳索勒死的。
凶手为了尽快杀掉宋王殿下，大概还用的是跟宋王殿下背靠背的姿势，这也是为什么在宋王殿下的后颈处，也会出现勒痕的原因。
综上所述，凶手不仅仅是跟宋王殿下是熟人，同时关系一定非常的不错，能够在宋王殿下毫不设防的情况下，从背后用绳子勒住宋王殿下的脖子。
这说明宋王殿下，非常信任对方。
而宋王殿下，与晋王殿下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因此，微臣觉得，如果晋王殿下会绕到宋王殿下背后，那么宋王殿下一定会转过头去看他。
虽然宋王殿下不通武功，但好歹也是个男子，有点力气。
如果是晋王殿下的话，现场必定会留下打斗的痕迹。
但方才微臣也说了，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宋王殿下的身上，也没有受伤留下来的淤青。
虽然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晋王殿下的清白，但是至少微臣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是晋王殿下做的。”
“原来如此。”姜赟恍然大悟，他冲徐彬挑起大拇指道：“徐少尹，真有你的啊。
大老远从太安府衙跑来，只不过看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分析的头头是道。
徐少尹，这太安府衙交给你真是太让人放心啦！”
“晋王殿下过奖，微臣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徐彬谦虚的说道。
“也就是说，凶手的特征，首先是跟姜贺熟识，并且姜贺也非常的信任他，对吧？”
就在姜赟和徐彬一个吹捧，一个受用的时候，皇后忽然间开口道：“不仅如此，这个人还是个武功高手。
而且他只读过很少一段时间的书，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武夫……”
听到皇后的分析，众人纷纷在心中展开思索。
“再从宗正寺卿说的话来看，昨天夜里，思过院并没有发生什么骚乱。
这也就是说，凶手是一个在思过院中来去自如，而不受怀疑的人。”
皇后一眯眼睛：“这样的人选，本宫觉得也就只有那一个了吧？”
“竟然是他……”德妃咬着牙，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姜赟恍然大悟，连忙跑到门外，大吼道：“把秦百川给我抓住！”
姜赟本以为此时秦百川会大喊一声为什么，然后被以翠花为首的一众侍卫给按倒在地。
却没想到，一群人竟然开始往外跑。
“等等等等！”姜赟招了招手，那些人也没有回应。
紧接着他看向站在门边一脸果然如此的翠花问道：“翠花妹，他们这往外跑是做什么啊？秦百川呢？”
“那家伙刚刚突然说他要去如厕，我就觉得有鬼，果不其然。”翠花得意的道：“从福宁宫的时候我看他就不顺眼，我就觉得是他，没想到，还真是他。”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是他？”姜赟皱起了眉头。
“哎？不然呢？”翠花瞪大眼睛，茫然的问道：“你不是风风火火的跑出来说要抓秦百川么？那难道不就是在说秦百川跟姜贺的死有关么？”
“要叫宋王殿下，没大没小，真是的。”姜赟轻轻戳了下翠花的脑袋，惹的翠花生了好大的气。
“你说的倒也没差啦……只不过现在的情况，用徐少尹的话来说，就都是猜测而已。
还没有证据证明秦百川就是杀了姜贺的人，就像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就是清白的一样。”
“啥啥啥？”翠花一下就来了好奇心，扒拉着姜赟，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姜贺是被杀的啊？”
“啧，告诉你叫宋王殿下呢。”姜赟无奈的道：“你跟我说叫我听见了还好，要是叫母后听见了，少不了骂你一顿。
要是叫德妃娘娘听见了，你更要挨骂。
大庭广众的叫他一声宋王殿下又不会死，私底下你再叫他王八蛋，叫他臭狗屎也没人管得着你。”
“别说没用的，你快说说他被杀是怎么回事？”
平时看上去冷漠稳重的翠花在这一刻就跟姜念那种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姜赟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该说八卦之魂就是存在于人类体内的本源吗？好像不管是谁在有八卦听的时候都跟变了个人一样啊。
于是姜赟就简单的把徐彬的分析说了一遍，最后又强调了一句：“还是那句话，目前还没有证据，这些也只是推测，不一定是真相。
我跟你说完你可不要到处去宣扬，要是让我知道了，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翠花刻意忽略了姜赟最后那句话，抱着双臂冷笑一声道：“管他有没有证据，我看他就不像好人。把他抓住之后好好的审讯一番，总是能问出些什么来的。”
再说方才跑出去抓人的那群人，基本上都是皇后这边的。
德妃还带来了六七个侍卫，他们此时都岿然不动。
屋里面谈话的内容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看来姜赟仍然是那个最有嫌疑的人，没有之一。
德妃不出面，他们可不会听姜赟的话——虽然对于姜赟下令抓秦百川的事情，他们也有些不满就是了。
紧接着德妃又跑了出来，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根木棍，整个人杀气腾腾的。
出来就喊道：“秦百川呢！这个畜生！你给本宫出来！本宫保证打死你！”
徐彬就跟在后头忙不迭的跑出来劝道：“德妃娘娘，现在也不是证据确凿的情况，只是猜测啊！
德妃娘娘千万别一时冲动打草惊蛇啊。”
“我不管！他身为我儿的侍卫统领，在他的看管之下，我儿竟然能被人活活用绳子勒死，挂在房梁上。
他这个侍卫统领是干嘛的？吃干饭的么？！
就算不是他干的，他也得给我个交代！”
说完德妃才发现照来的时候，外面的院子里已经少了好多人。
她不由一愣，随后问道：“人呢？人都哪去了？”
姜赟在一旁把情况一说，德妃就生气的把木棍往地上一摔。
“果然是他！这个混蛋！他做贼心虚，趁咱们都在屋里说话的时候跑掉了！”
“翠花。”皇后也从后面走了出来。
“娘娘有何吩咐？”翠花拨开姜赟，上前一步道。
“麻烦你拿着我的腰牌去跑一趟侍卫局，传令皇城戒严。
无论是进是出，都必须要经过严格的登记审查，否则一律不许放行。
再派人去调查秦百川的住处，还有在皇城之中搜索秦百川。
如果他没有骑马的话，你应该要比他更快一些，快去吧。”
“是！”翠花听罢，没有丝毫犹豫。
接过皇后的腰牌，就快步跑了出去，找了匹马骑上，便直奔侍卫局。
“接下来，就安心静等吧。”皇后看着德妃，淡淡道：“这段时间，要不要住在福宁宫里？你有什么话要说，本宫可以听一听。”
虽然皇后说的话很让人暖心，但她的态度却让人一点都暖不起来。
“还是算了吧。”德妃缓缓摇了摇头：“赞儿还在延英宫，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寄托了。
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
若是妹妹有话要说，自会去福宁宫找姐姐的。”
“嗯。”皇后微微颔首，便不再说话，而是径直朝外走去。
“叶姨娘，那我也告辞啦，你多保重！”姜赟朝着德妃拱了拱手：“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来找我吧。”
“好……”德妃点了点头。
皇后跟姜赟走后，又轮到了徐彬。
“德妃娘娘，宋王殿下的尸体……您打算如何处置？”
“还没想好……”德妃叹了口气，回头望着屋子里，眼睛里又有泪水涌动：“让我再看看他吧。”
徐彬轻叹一声，理解般的点了点头道：“微臣还要带人去搜查那亲百川的住处，事不宜迟，微臣就不多呆了。
娘娘您……节哀顺变。”
“多谢徐少尹。”德妃缓缓施礼道。
“不必客气。”徐彬摇了摇头：“这种事本就是我太安府衙该做的。”
说罢，徐彬也带着一众捕快离开了宗正寺，直奔宋王府。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脸惶恐的宗正寺卿，和若有所思的宗正寺少卿。
两人对视一眼，正欲上前安慰德妃，却不想德妃转身竟走回了那间屋子里。
俩人跟了进去，见到德妃跪在床前，伏在床边哀声哭泣，俩人便又退了出来。
“小柳啊，你说，这事儿真是那秦百川做的？”宗正寺卿低声问道：“老夫也见过他几次，瞅着不像是个不忠不义的人啊。”
“这只能说明不能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本性啊。”柳少卿感慨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想到，秦百川那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杀了自己的主子呢？
唉……”
“不不好了！”
就在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感慨着世事无常的时候，忽然间有一个小吏打扮的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站在院前的月亮门下，他喘着粗气，看着宗正寺卿跟柳少卿，慌张无比的大喊。
“不好了！宗正卿！柳少卿！
后院那好些年没用的枯井里头……有一具尸体！”
“？！”
……………………………………
坐在回福宁宫的马车上，姜赟一直咬着手指甲。
他这人就有这个毛病，一旦遇到他怎么想办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他就会啃手指甲。
虽说因为这个没少被皇后责骂，但姜赟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
久而久之皇后也放弃了对姜赟的纠正教育，只得听之任之。
看到姜赟这个动作，皇后便轻声问道：“怎么了赟儿，在为什么事情犯难么？”
去的时候是姜赟驾车，回来的时候就换成了一个侍卫。
姜赟由此也能够坐在马车里头休息一下。
姜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其实，昨天孩儿去宗正寺找姜贺的原因，是因为他认识李从义，而李从义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叛了孩儿的人，还在孩儿回家的路上对孩儿行刺。
因此，孩儿就想看看姜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跑去问他。
只不过昨天谈话的结果并不是特别的理想，姜贺他……对我的抵触情绪很大。
不过最后他还是有想跟我说的迹象，我告诉他说我今天再来看他，没想到，今天竟然……”
“你是因为线索的中断而犯难么？”皇后轻声问道。
“有一些……”姜赟懊恼的道：“不过更多的，是我现在有些担心宫中的安全问题。
秦百川他是大内侍卫里比较有名的一个，没想到他竟然也背叛了我们。
还有那李从义，这两个人可都是相当被我们信任的人啊。
他们都背叛了，这大内里还有多少人在伺机而动，孩儿真是想都不敢想。
前些天，他们对我行刺。
昨天夜里，他们杀了姜贺。
再过几天，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母后，孩儿一直觉得什么地方都不会比皇宫更安全了，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皇宫里更加危险啊。”
“你说的对。”皇后赞许的道：“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只能加派人手守卫皇宫，同时再派人秘密调查大内侍卫中的害群之马了。”
“母后，孩儿有个想法。”姜赟咬了咬嘴唇：“但这样似乎又有些风险……”
“什么想法，你说。”皇后询问道。
“秦百川，李从义，这两个人都是门派出身的。
孩儿觉得，那些害群之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可以从门派出身的大内侍卫中展开呢？”
皇后张口欲言，姜赟却继续说道：“当然了，之所以说有风险，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不太成熟。
因为门派出身的大内侍卫里，也不全是秦百川和李从义这样的叛徒。
白守贞为了保护孩儿，跟刺客同归于尽，他是忠义之士，毋庸置疑。
孩儿相信，在门派出身的大内侍卫中，一定也有着跟白守贞一样的人在。
如果对他们展开调查，被他们察觉，那么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会被那些叛徒策反。
到了那时，情况可就严峻起来了。
那时就不是大内的安全问题了，这很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大内侍卫的之间的内战啊。”
听到这儿，皇后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本身大内侍卫里就分成两派，一派就是这些门派出身的大内侍卫。
他们武功高强，又拥有内功，就算不是大内侍卫，也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另一派，良家出身的那些大内侍卫，虽然没有内功，但他们人数众多。
其中也不乏天赋异禀，光是武功就足够与门派出身的侍卫相抗衡。
这些年来，因为一直都没什么大事发生，两派之间虽有摩擦，却也没有真正的闹翻脸。
但是这一次，若是那些害群之马大部分都出自门派，良家那一边，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皇城恐怕就要成为战场了。”
姜赟深深吸了口气：“孩儿非常担心，万一情况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会不会……这就是那些人的计划？”皇后忽然间说道：“秦百川的逃跑，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
我们也没有证据说就是秦百川干的，秦百川自己也应该非常清楚才是。
而且，他又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为什么要借口如厕跑掉呢？
先是李从义，再是秦百川。
如果再出来一两个门派出身的大内侍卫搞事情，你说的内斗……将会不可避免的发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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