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河后,羞看灶前人。
风灯一盏,人影两个,一男一女。
凌寒颠勺,林婕诗切菜,呲啦呲啦的爆油声和菜刀与案板的碰撞声形成了一曲人间烟火的二重奏。
两人各忙各的,时而还会闲聊上一两句。
无关风月,聊的都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仿佛一对为家人准备晚餐的小夫妻。
凌寒没有问这些突然多出来的家人是怎么回事,更没有问那一百多岁还有那管林婕诗叫娘的小女孩儿
别人心底的东西,想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
不想告诉你的,问也没用。
家里原本有两个杂役的,前些日子城里抓丁出门办个事都被捉走了,现在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南姨和小月在忙活。林婕诗将脸侧的一缕白发拢至耳后,轻声说道,刚才南姨还和我说,想要把你留下给家里帮段时间忙。
这么大个家,没个男丁确实也不太好。
凌寒把锅里做好的蘸料儿倒入一个小盘子里,停了一下没说话,然后继续洗锅倒油,炒下一个菜。
我说,这事儿强扭的瓜不甜,还得看你的意见。林婕诗把切好的笋丁码成盘儿,放凌寒旁边,而后转过身看着凌寒说道:在这里肯定比地宫里舒服,南姨和小月也都是好相处的,就是丫丫有点儿淘气。
你怎么看?
凌寒把一小勺儿猪腥油放锅里,然后头也不抬地说:我都行。
这肯定是违心话。
凌寒现在还是想回去地宫里。
他需要在地宫里留下一个分身,他还需要那个回魂汤还有林婕诗的墨粉帮自己分身换一张脸。
在这之前,关于【无极】的分身之术,他还有一个猜想需要验证。
而这,都需要时间。
还有机会。
但这些事,他不想让林婕诗知道。
确切地说,他不想任何人知道。
倒不是信任或者不信任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太过险恶,凌寒需要一张足够安全的底牌。
林婕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拿起块抹布擦了擦手,帮着凌寒把蒸好的熏肠从笼屉里拿出来,装盘子里。
别急!还有这个。凌寒叫住了她,把自己刚炒好的蘸料递了过去。
林婕诗好奇地看着凌寒:这是什么吃法?
凌寒笑了笑,把熏肠掰成一小段儿一小段儿的,在盘子里均匀地摆好,然后拿起一小段儿在蘸料里蘸了下,递到林婕诗嘴边:尝尝!
这个动作有点儿亲密了。
但林婕诗也只是瞟了凌寒一眼,然后顺从地张开嘴巴,轻轻咬住那一截儿熏肠儿
唔林婕诗眼里满是惊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足感。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吃饱肚子就成了,极少数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才会去追求这种来自味蕾的快感。
林婕诗倒不是没这个实力,她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如果不是凌寒,她甚至都没想过出那个地宫。
几个菜了?差不多够了。林婕诗嘴里嚼着手掰肠,探头往凌寒身后的锅里看了看,你这是还要炒个什么?
凌寒神秘地一笑:你知道最能下酒的菜是什么吗?
林婕诗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管桌儿上有多少大菜,最终能陪你喝完最后一口酒的,一定是花生米。凌寒看着那猪腥油已经化了,然后将一盘花生米倒进了锅里,花生米这东西,一定是热锅凉油,而且要炒两遍。
第一遍用植物油,叫上熟,第二遍用猪腥油,叫出香。
现在是第二遍,下锅滚两圈儿就成。
一边说着,凌寒一边把锅里的花生米又颠炒了几下,然后洒入一小撮儿盐巴,搅几下出锅儿。
刚出锅儿的还没那么脆,有点粘牙,你尝尝看。凌寒随手捏起一粒花生米吹了吹,作势就往林婕诗嘴边送。
手伸了一半儿,觉得有些不对。
太暧昧了!
凌寒尴尬地收回手,然后把盘子往林婕诗面前递。
出乎意料的是,林婕诗眼含笑意,一把抓住凌寒的手腕,然后慢慢含住那颗花生米,嚼了几下:嗯!是有点儿粘牙。
凌寒怔怔站住,心脏砰砰直跳,手指尖儿还留着她嘴唇的温度和柔软触感。
这是
几个意思?
林婕诗大大方方地转身收拾餐盘,将凌寒炒好的菜一一置于餐盘之上,然后回眸一笑:愣着干嘛啊?走啊!
我早就饿了!
凌寒恍然,赶紧上前和她一起端着餐盘走了出去。
平时家里吃饭,就在厨房旁边解决。
三间大瓦房,其中一间摆了桌椅,权当餐厅了。
凌寒负责摆桌椅餐具,林婕诗则去前面去叫南姨和南小月他们。
没一会儿,就听见有说话声传来。
你这孩子,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就好了!
就当陪我嘛!一家人好久没坐一起吃顿饭了。
姐,我可就陪你说说话就好了,再吃的话衣服都要穿不进去了。
娘!娘!我要吃肉肉,我要吃甜糕!
丫丫,你再吃就真的成肉球了!
蜡烛高悬,家人团座。
除了凌寒和林婕诗,其他几个人自打进屋的那一刻就好像进了别人家,拘束的很。
主要这一桌子菜,太过奢华了!
滚刀萝卜腊鱼头、腊肉笋丁、冬瓜汆丸子、清蒸手掰肠,外加一盘花生米、一盘手撕鸡。
说起来都是家常菜,但无论颜色、味道以及摆盘都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
滚刀萝卜腊鱼头,汤汁色泽奶白,飘在汤面上是几朵白萝卜雕成的白莲花,在热气之中飘飘荡荡韵味十足。
冬瓜汆丸子,并不是寻常的冬瓜是冬瓜,丸子是丸子。
因为冬瓜和腊肉丁混一块儿,被搓成了鹌鹑蛋大小滴溜圆的小丸子,颗颗炸的色泽焦黄,周遭辅以用冬瓜皮雕成的底菜,韵味十足。
至于腊肉笋丁
每一道菜都像是一道艺术品,让人不忍下口。
每一道菜又都是香味扑鼻,让人口水直流。
姑娘,这位凌寒先生莫不是宫里的御厨吧?南姨怔了半晌,这才抽了抽林婕诗的衣袖,小声问道。
南小月则脸颊羞红,低着头不敢看人。
就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吞了好几口口水了,有一口还发出咕的一声,羞煞人了!
倒是那个小豆丁,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抓了一颗冬瓜汆丸子放嘴里,小嘴巴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嚷嚷道:这是什么肉肉啊?
好好吃的肉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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