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行至开关处,摁住白玉石用力往下摁,只听咔嚓一声,水月撤回手,看白玉石旋转上升。
墨魂将水月拉到身后,戒备地看着慢慢升上来的铁箱子。
箱子通体白银色,自封口处流淌出纤细的血痕,再往上升些许,新鲜的血液顺延干涸的血痕往外冒,血腥气越发浓郁。
低低的呻吟声从铁箱子传出,水月施法止住白玉石,跟所有人各自对视一眼,“里面有人。”
墨魂视线往下,在铁箱子底部看到两只轮廓模糊的脚掌,粘稠的液体从发颤的脚趾滴落。
“有意思。”
墨魂忽然笑一声,笑得薄凉讽刺。
水月顺着他的视线往底部一瞧,眼睛不禁睁大了,胃里腾起酸水,呕吐感直冲大脑。
玄武也看到箱子底部不堪入目的画面,脸色发白,“这箱子里关的不会是…平西王吧?”
叶之珩抬抬眼皮,将围绕白玉石的四个人看过,最后看着血迹遍布的铁箱。
墨魂手心运转着火红的灵气团,勾唇,“万顺的心思竟比本座还要歹毒。”
他将灵气团扺出,铁箱出现明显的裂痕,一点点皲裂破碎。
水月看到里面的人,吓得止不住往后撤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清水更是没忍住,扭头窝进玄武怀里。
玄武也是怕的,但想着清水,他强撑着身子,举手遮住清水的视线,装得镇定自若。
一不辩五官的男子跪在铁箱底座上,衣衫褴褛,满身以发丝纤细的银线穿织,双手合十曲在身前,低着头,不时又血滴子从凌乱的发中滴落。
没有耳朵,十指尽断,只剩手掌相合。
“万顺应该恨毒了平西王,才会将他关在铁箱中折磨。”墨魂走到白玉石下,稍稍扭动,铁箱底座上升,带动男子身体往上拉扯,锋利的银线化作刀刃切割男子血肉,鲜血瞬间狂涌。
水月忙止住墨魂,“别动。”
墨魂看向她,手离开白玉石,好脾气道,“嗯,不动。”
玄武不解地问,“凡人受此刑,不出一日便死了,平西王被万顺关押十几载,怎么没死?”
水月将石室周围的活尸看一遍,猜测,“应该是把越焕做成活尸,保留凡人的痛觉,日夜不断地折磨他,达到报复泄恨的目的。”
墨魂抿唇不语,绕过白玉石,纤长漂亮的手指搭在银线上,慢慢滑动,唯美中有含着丝丝刻意的勾引撩拨。
水月眯眯眼,视线从墨魂的手指移开,从圆台上下去,绕着活尸走动。
墨魂靠在圆台边的石柱上,目光追随着水月,唇微勾,“南疆妖域有一种活尸制法,本座知道配方。”
言外之意就是要让水月求他,他才会大发善心说出来。
都过了几百年,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喜欢跟她摆谱。
叶之珩斜眼睨着墨魂,“你休要过分。”
水月已然回到圆台,停在二人中间,话却是对墨魂说的,“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墨魂点点右脸,水月好脾气地走过去盖个章,惹得其余三人猛翻白眼。
搞什么鬼?
几个时辰而已,这两人就好上了?
墨魂又点点左脸,水月背负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你快点。”
墨魂用力扯了下水月的袖子,剑眉微蹙,水月不急,他倒是急死了。
水月慢悠悠地摇头,墨魂表情沉下来,眸子往下压,典型的赌气模样。
水月突然靠近,柔软的唇瓣贴住他的左脸,很快离开,“满足了没?”
墨魂这才傲娇地扬扬唇,“这还差不多。南疆活尸制法分为很多种,大多失传,也就剩妖王血魅珍藏的炼妖制法以及流传在小妖中间的炼尸制法。这些活尸修为不高,应该属于后者,只需要找到赤血草即可,不过有…”
“管他有什么副作用,清水坚持不了多久了,快些找解药。”
玄武紧张清水,管他是什么人,一并大声吼叫,百无忌惮。
水月牵起清水手腕把脉,毒素攻心,很快就会毒发,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们制活尸应该会准备解药以防万一的,大家在附近找找。”
水月匆匆说完,跳下圆台,顺着石壁上的植株寻找。
“赤红花蕊,碧蓝叶子的便是。”
墨魂扬声提醒水月跟叶之珩,自己也屈尊降贵参与进去。
水月一路摸到一处的地域,借着掌心焰分辨出赤血草,激动伸手揪住草根,拔出来时没注意到草叶边缘的倒刺,手背被划出一道小口子。
不深,渗出几滴血珠就止住了。
“找到了!”
水月跑到原处,另外两头的男人闻声赶回来,两人走到台阶处停下,各自瞪一眼,眼中火光四射。
叶之珩扭头,从另一边台阶上来,不跟墨魂走同一边的。
水月施法将赤血草碾碎,一半口服,一半敷在伤口处,清水痛苦的神情逐渐平复稳定。
“大人,咋们也该离开这鬼地方了。”
玄武背着昏睡过去的清水,举目看着毒虫遍地的石室,禁不住打个冷颤。
水月颔首,转身之际,铁箱底座跪坐的男子突然抬起头,带动银线嘶嘶作响。
水月回过头,撞上一对黑漆漆的窟窿,“救我。”
越焕喉咙里哽出两字,身子慢慢扭动,带动血流不断往外冒。
平西王年轻时杀人无数,暴虐成性,杀了万顺全家,才得到如今的凄惨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水月没有怜悯他,就这么看着他挣扎,皮肉被银线切割切碎,血从底座边缘淌落在地,舒开妖冶的曼珠沙华。
“不救他么?”
“不救。”
水月指尖凝起一簇火符,点燃扔到越焕身上,火舌很快将越焕包裹吞噬。
凄厉的叫声响了一阵才消失,铁箱底座留下一片白灰。
“越州需要一位仁厚的郡王。”
水月挥手散开骨灰,毅然离去。
“我等要回王都复命,无铭兄,就此别过。”水月抱拳,与叶之珩道别。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全身热热的,尤其是被赤血草划破的小伤口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叶之珩将水月身后的墨魂盯住,良久才道,“仙女。”
水月脸皮抽一下,每每听到这个称呼她觉得自己几百年的脸皮都快垮下来了。
她一介凡人,何德何能承受得起“仙女”二字?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叶之珩将朗月递给水月,剑鞘横在两人中间,“物归原主。”
朗月不是被赤焰碾碎了么?
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在叶之珩手中?
墨魂等人自觉退开,把地方留给水月叶之珩两人。
“我是墨魂的心头血,也是朗月剑心所化。”
叶之珩终于道出自己真正的来历,眼角泛起红色,血丝爬满眼白,“我不甘心,可我没办法。”
水月皱紧眉头,“你真的是朗月剑心?”
叶之珩放开朗月,将剑身悬浮在空中,拉高右边广袖,脉搏表层的肌肤浮现出银色弯月图腾。
“墨魂离开重火江那晚,嘱托我护你周全,哪怕剑身尽毁都要护着你。他说你是他的妻,他的命。”
水月心口一窒,脑中出现一大片空白。
“没想到的是,我作为剑心,最没资格拥有感情的东西,却在百年之后爱上了你。”叶之珩嘴角噙着自嘲的笑,“裴九凤,你记起以前的事了吧?”
水月愣了好久,才缓缓点头。
“我就知道我没有机会。”叶之珩轻笑着,举手揉揉眉心,又笑一声,“往后这世上在没有叶之珩,只有朗月剑心,裴九凤,我永远都跟着你。”
“你不必如此。”水月眉头锁得很紧,她并不想欠任何人人情,除了墨魂。
叶之珩道,“一道化作剑心,所有的记忆全都烟消云散,或许这对我对你对墨魂,呵呵,不是,应该说对主上,我们三个,都是最好的结果。”
叶之珩的身形越发透明,水月抬眸,看着他消失,点点银光汇聚成一片明月印记。
朗月移动出鞘,剑身流转着明月般的光辉,在印记植入其中时迸发出比艳阳还要刺目的光芒。
水月抬手遮去光束,待朗月收敛住光辉,水月才放下手往前看。
朗月剑柄多出银月图腾,横在空中等候它的主人。
水月伸出手,五指并拢轻轻握住剑柄,银白色的剑芒从上划至剑尖末尾。
从此,世间再无无铭鬼王叶之珩,只有朗月剑心。
墨魂从后头走出,身后跟着玄武,“他…臣服了?”
水月微侧首用余光看他,淡淡地嗯一声。
四人回到郡会城池,找到花谢的身体,暂时在一家客栈休养一晚,明日启程回王都。
“原来的花谢已经死了,身子被叶之珩占用而已。”
墨魂守在床侧,垂头观察花谢惨白的脸庞。
水月苦恼地揪住眉心,叹息,“你的剑心跟你一样,总喜欢给我找麻烦。你说说,本国师回到王都怎么跟君璃交代。”
墨魂开玩笑道,“不如叫孟婆上来,给他魂魄,让他变成鬼?”
“又不是每个人都愿当鬼的,不死不灭,永恒的痛苦谁能承受?”
说到这儿,水月突然哽住,下意识去看墨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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