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不负众望地耍起了无赖,抱起双臂,眯着桃花眸戏言,“你骂我死鬼,本座心情特别不好,不想帮你。”
水月忍了忍怒气,平静地说,“罢了,求人不如求己。”
大不了她抱着中毒的准备破开结界便是,拉低身价跟一只作恶多端冷心冷肺的鬼周旋什么的,简直蠢爆了。
墨魂清澈磁性的声音响起,“哦?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天音至美国师有什么能耐!”
水月握紧了白羽,当即怒气大作,脸上戾气横生,运转十分灵力,朝墨魂扫了过去。
墨魂飞快闪开,白羽扫出的光弧带着其主人的怒气,从墨魂身侧划过,破开结界后摧毁了墨魂身后的大树。
遮天蔽月的蛊蝶蜂拥而至,水月放出火咒,旋身挥袖舞动着火凤避开蛊蝶的攻击。奈何蛊蝶实在太多了,她一人双手,还是被一只蛊蝶擦过了脸颊。
带着小刺的蝶翼在水月脸上划出一条小小的红痕,那红痕迅速变黑,水月挥手扫开新一波蛊蝶,退至树底下,捂着被划伤的脸,迅速给自己加了结界,阻隔蛊蝶入侵。
“本座的心情是真的不好了。”树上传下男子闲散的声音。
水月仰头看上去,修眉狠狠拧住,收回视线,倔强地甩开白羽再度冲进蛊蝶阵中。
又一只蛊蝶划伤了她的脖子,七窍毒的毒性瞬间蔓延开,水月施咒的动作稍稍一滞,踉跄着摔跪在地上。
满目的蛊蝶争相涌来,就在快要触及她的脸颊时,所有蛊蝶全部被定住,眨眼间全部化作灰烬。
身后的黑衣男子缓缓放下施法的手,行至水月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水月,视线移到水月脸上的黑痕时,微微停滞片刻才移开。
“你就不能求本座帮你么?”墨魂的声音染了些怒意。
水月压住七窍毒,阴沉着脸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
墨魂又跟了上来,水月这下是完全讨厌他了,一边擦着脸上的黑血,一边冷冰冰地说,“你这个人,真的很让我讨厌。”
墨魂哂笑,“本座救了你两次,这就是你面对恩人的态度?”
水月反唇相讥,“你是人么?救与不救全凭一时兴起而已。对,你是救过我两次,这两份人情我会记在心中,来日若是瑶光鬼王被哪个修士打成残废,水月一定替你求情。”
墨魂温和的声音冷下来,“水月啊水月,你有必要屡次扎本座的心么?”
水月冷笑,“你还有心么?”
墨魂沉默了,两人虽是并肩走着的,但中间气氛却冷得如千年寒冰一般。
水月加快脚步,不想再跟这个恶劣的家伙并肩同行,刚拉开一段距离,手腕忽然被男人扼住。
“瑶光鬼王,麻烦你哪来的回哪待着凉快去,行么?”
“呵呵,不要打扰你去送死么?”墨魂飞快地鄙夷,桃花眸黑沉,似乎被乌云遮蔽了,只剩下黑,而没有半分光彩。
水月甩开手,闭了眼,深深地吐纳了几口气,缓和好情绪才道,“你可以笑我不自量力,但却不能阻止我的决定。因为我的失算,害得她们身处陷阱,于情于理,都该去救他们。”
墨魂问,“哪怕明知会死,也要去么?”
水月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是。”
墨魂阴沉的脸突然明朗起来,笑得跟个邻家大男孩一样,“国师如此有情有义,本座甚是欣赏。”
“无聊。”水月抛下两个字,继续往前赶。
墨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然出声,“你好像变了。”
难道墨魂跟原主认识?
原主也只是给了她部分的回忆片段,还有很多原主经历过的事她都不曾知道,莫非原主刻意隐瞒了与墨魂相识的记忆?
水月步子猛地顿住,眼神飞快飘忽片刻,才维持着正色继续往前走。
不行,她不能轻易暴露,许是此鬼在试探她。
远处低低的哭声在山谷回荡,她们里尸窟不远了,妖邪之气比之前浓了几倍不止,放眼望去,黑漆漆的夜色遮去了林中一切邪物,给罪恶、魔障制造了绝佳的藏身之处。
墨魂此刻再次开口,语气之中不见方才的怀疑之意,十分肯定地说,“你不是水月。”
水月淡淡回答,“我是。”
墨魂轻笑一声,缓而绵长地说,“你不是。”
水月蹙了眉,说话调子尖了几分,“我是!”
墨魂再此肯定,“你不是!”
水月气笑了,终于舍得看墨魂一眼,“我到底哪里不是了?”
墨魂龇牙咧嘴,阳光灿烂地笑着,“除了这张皮囊,哪哪都不是。”
水月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你想多了。瑶光鬼王可是至元境霸主,若我被夺舍了,你如何看不出?”
墨魂扶着下颚,挑眉,朝水月倾身而来,轻软绚丽的金丝发带被风吹起,恰好刮了水月的脸颊一下,水月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位置,只听墨魂笑意满满地说,“你真要我说?”
水月不答话,只是加快了脚下步子,她宁愿见莫成章也不要跟墨魂待在一处。
此人眼神犀利,怕是已经发现了端倪,再跟他说话,怕是过不了几句,她真实身份就暴露出来了。
墨魂在后头慢慢走着,朗声对前头的白衣人儿道,“若你是水月,如何不记得咱两拜过堂的事?”
白衣人儿步子一顿,墨魂的目光随即锐利起来,嘴角翘起邪魅的弧度。
水月等他走到身边,才侧目讽刺,“墨魂,你莫要毁我声誉,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墨魂抬手,伸了个懒腰,手臂往后枕住后脑勺,颇为失望地说,“看来你还是有脑子的,本座甚是欣慰。”
水月横了他一眼,当即甩出拂尘,白衣翩然地朝尸窟飞去。
尸窟引入眼帘,中央平地上跪满了衣着鲜丽的女子,四周竖起四根一丈高的石柱,每根柱子之间均用玄铁锁链连接,铁链上穿梭涌动着淡绿色的火舌,妖邪之气便是从此散发出去的。
鲜红的一抹被绑在众女子中间的通天柱上,水月仔细分辨,才看出那人正是清水!
水月握紧了白羽,目光猛然转向石门前负手伫立的玄衣男子,发现他正仰着头,挑衅地看着她。
水月不再躲避,慢慢收放灵力,从空中缓缓降落。
哭哭啼啼的妃子们看到台上不染纤尘的白衣公子,都止住了哭声,充满希冀地望着水月。
清水抬起头,艰难地睁开眼睛,虚弱地唤了一声,“大大人。”
水月回头,看见一脸青紫的清水,连忙走过去,伸出手快要碰到清水时,结界乍然出现,将水月反弹了回去。
水月连连后退,在快要跌倒时,身后轻飘飘地落下一人,桃花香芬芳怡人,长臂一伸就将水月搂住了。
“还差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我还以为国师怕了,躲在国师殿里不敢出来呢!”高处的莫成章眉目阴鸷地俯视着下方拥在一处的一黑一白,顿时皱起眉头,“国师好风流,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跟人卿卿我我?”
水月飞快推开墨魂,拂了拂袖子上的褶子,撇开关系,“我与他并无半分关系。”
忽略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光,水月直视着莫成章,冷声道,“既然我已经如约而至,你可以放了这群无辜的女子了吧?”
莫成章哈哈大笑几声,抬手挪了把椅子,稳稳当当地坐在上头,水月细细一瞧,才发现这是圣安殿的龙椅!
君璃才离开皇宫不久,屁股底下的龙椅就被莫成章搬来坐在屁股底下了!
莫成章一寸寸地抚摸着金灿灿的龙椅,神情惬意地说,“可以,不过前提是我要国师对我俯首称臣,当众下跪!”
在天音国,除却太上皇、太后与皇帝齐位,便是天音国师了。
天音国师连皇帝都不跪,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算命先生?
一国国师代表了举国的尊严,一旦水月跪下了,就代表整个天音都臣服于莫成章。
妇孺小孩都懂的道理,水月焉能不明白?
水月道,“本国师只跪天地父母,只要你放了她们,我可以任你杀剐,生死度外。”
莫成章抚掌大笑,“不愧是人人口中“风清月明第一人”,有骨气!”
他站起来,走到高台边,眯着阴鸷的眼睛,“但,我想看看,在百余条人命面前,你的骨气能有几分价值?”
话音落,莫成章伸手成爪,随便抓来一位蓝衣妃子,扼住她纤细的脖子,发了狠地威胁水月,“国师要是不应,我立刻掐死她!”
水月暗自攥紧了袖中的手,面上保持着镇定,“我跪了又如何?你以为靠你这种货色,能坐上皇位?”
莫成章厉声,“你说什么?你”
水月冷声打断莫成章的话,“飞上枝头的麻雀它始终是麻雀,再怎么精心掩饰,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跳梁小丑而已。吾皇英明睿智,乃旷古明君,此人方能继承大统。就你?呵!及不上吾皇一星半点,凭什么让本国师臣服于你?”
夜色下,一抹白衣如苍松笔直而立,不卑不亢,风骨卓然。
如此超然物外的谪仙,落入莫成章眼中就成了最刺眼的存在,他一点点褪下伪善的面具,露出暴怒的面目,狠狠地掐着蓝衣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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