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就是急性子,因为他说走就走,说吃就吃,说躺就已经在躺着了。
但何所似不是急性子的人,你可以认为他重义气。
无论柳长歌说走,走去哪里,他都跟着。
他放下饭碗,人就离开了屋内。
星光满天,还有微风,一个不冷不热的天气。
何所似走了几步停下来,问道:“我们去哪?”
柳长歌道:“你连我们去哪都不知道,你就要跟我走?”
何所似得意道:“我不跟你走,谁还跟你走,你记不记得,我们又是兄弟,还是朋友?”
柳长歌叹气道:“何大哥,的确是最好的朋友。”
何所似道:“那好朋友跟你走,你还不快走?”
柳长歌道:“不用快走,甚至我们要慢慢的走。”
何所似果然走得很慢,慢如老牛,说道:“就是这样?”
柳长歌看着他道:“如果你一直保持这样,那就太好了。”
何所似笑道:“你看我像不像老太太。”
二人已经在路上了。
何所似记得这条路,因为他走了无数次。
这是去宫中的路,中门大街走到头就是皇城,中门大街是京城里最长的街道,有很多个岔路口,包括英雄路,鸢飞路,柳叶路,还有一条河。
不同的岔路口会把人引导不同的地方去。
如果香妃街左拐,走到头就是摄政王府。
北疆王世子府则在大顺路上。
何所似不是老太太,不可能像老太太那样走路。
他越走越快,因为柳长歌走的很快。
柳长歌停在了香妃路的路口。
何所似好像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了。
柳长歌果然走进了香妃路。
路上有灯,少人。
这本就是一条很宁静的小路,靠近河岸,住户很少,风景很好。
何所似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要去童忠府上?”
柳长歌道:“我要去江南,在江南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何所似自然知道是什么事,说道:“这么着急?”
柳长歌道:“十万火急。”
何所似叹气道:“不着急行不行?”
柳长歌脚下一顿,认真道:“不行!”
何所似摇摇头道:“好,我跟你去。”
不料,柳长歌却停下来,回首。
柳长歌一回头就能看见何所似,因为路上就他们两个人。
深夜,无人。
人都在睡觉。
柳长歌道“回去。”
何所似叫道:“回去?为什么回去?”
去有去的理由。
回去是不是也有回去的理由?
柳长歌道:“我突然发现,我们这样过去,是不是太冒失了。”
何所似道:“幸好你发现的还不晚。”
柳长歌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何所似道:“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糊涂蛋。”
柳长歌叹气道:“有时候,我也会糊涂的。”
何所似道:“谁都有糊涂的时候,但糊涂的人,总有清醒的时候。”
二人又重新回到了岔路口。
何所似望着十里长街,喃喃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一定能。”
柳长歌道:“可你并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
何所似道:“你怎么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柳长歌道:“我不是一个懒惰的人,而这件事已经拖得足够久了。”
何所似道:“只要有好结果,拖得久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柳长歌凄然道:“这件事如果不早点结束,接下来每一个晚上我都睡不好觉。”
何所似吃了一惊,动容道:“睡觉很重要。”
柳长歌道:“当然很重,不过何大哥说的不无道理,如果等,可以等出一个好结果,那么我不介意失眠几个晚上。”
何所似忽然笑道:“我记得贾道平的家里存了不少好酒,贾侍郎本就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
柳长歌道:“就是那个贾道平?”
何所似道:“还有几个贾道平,你想跟我是淘一杯酒喝吗?”
柳长歌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明星稀,说道:“世家还不算太晚,但愿贾公子没有睡觉。”
何所似道:“我知道她一向是一个不喜欢早睡的人。”
柳长歌的道:“不早睡的人,一定不会早起。”
何所似笑道:“这次你可猜错了,他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起来了,我见过很多次。”
柳长歌道:“那他一定有重要的事。”
何所似道:“他跟我一样,不喜欢做官,我们两个算是不错的朋友。”
柳长歌道:“他跟何大哥一样,有一身好武功。”
何所似道:“所以我们去找他喝酒,他一定不会拒绝。”
香妃街向后走,两个路口就是四海路。
路上有一座比较大的府邸,就是贾府。
在京城里,贾府算不上是豪宅,但绝对不寒酸。
四进四出的院子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四海路,人多了许多,街上的店铺大都开着门。
能在深夜里开着门的商铺,老板一定是特别能赚钱的人,懂得赚钱的人。
因为有钱的生意,往往都是深夜达成的。
一行绿柳,两盏红灯,不大的朱红漆门,漆还是重新粉刷过的,一定不久,因为还有油漆的味道。
这就是贾侍郎府的大门。
何所似敲门的时候,恢复了他贵公子的身份,十分的文雅,文雅的好像他根本不会武功。
开门的是一个精神饱满的,个子不高,样子有点年轻人的小鬼,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
十五岁已经不算小了,特别是在贾侍郎府里当差,能见到的他基本上都见过了,所以这个小鬼一看见何所似,就立即露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把何所似请到了里面去。
贾侍郎不在,自然不能亲自迎接何世子。
贾道平却在。
宋大哥也在。
大户人家一般不会缺少礼数。
贾道平正在来的路上,宋大哥早就在会客厅接待何所似了。
宋大哥虽然断了一只手,可他的样子却好像有两只手,因为他根本不在意手,他用一只手也能很好的端茶。
宋大哥露出喜悦的笑容,说道:“何世子,你可是贵客呀,来找我们的老爷?”
何所似坐在檀香木的椅子上,喝着茶,四处看着,说道:“听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小鬼说,贾侍郎不在?”
宋大哥道:“贾大人,早上进宫,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何所似道:“最近江南发生了严重的水灾,皇上一定是在与众大臣们商议。”
话犹未了,门外一人说道:“除了水患一事,最近汉州还有不少事。”
贾道平来了,深夜,他居然只穿了一件轻薄的衣服,领口还湿了一片。
古人有跣足相迎,现在有湿衫相会。
可见贾道平听说何所似来了,甚至来不及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何所似笑道:“贾兄在练功?”
贾道平道:“这是我睡前的习惯了,不知什么风把何世子和秦兄吹来了?”
何所似道:“没来由的风。”
贾道平道:“早知道二位要来,我至少要置办一桌酒席。”
何所似笑道:“好饭不怕晚,现在置办也许还来得及。”
贾道平哈哈大笑,说道:“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何世子喝酒了,今天我们就喝上几杯。”
何所似道:“厨师已经休息,不如就去十里香要些酒菜?”
贾道平道:“咱们仨个人喝酒,未免无聊,不如我请几个朋友来一起喝?”
何所似笑道:“我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贾兄而来的,朋友多些,热闹。”
宋大哥已经去买菜。
朋友们也来了。
泰山在,丁真也在,自然少不了石帆。
狩猎场失利,师弟惨死,丁真本该回去报丧的,但是贾道平让他留下来,因为丁真还要参加接下来的天下会武。
泰山在京城里居无定所,原本和几个兄弟住在庙中,因为贾道平的家里有好酒,所以他经受不住贾道平的邀请也住了进来。
石帆更不要说了,他这一个月来,本就住在贾道平的家里。
当贾道平练剑的时候,三个人正在下棋。
丁真的心情很不好,所以石帆拉着他下棋。
石帆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知道如何派遣另外一个人的忧伤。
泰山不懂棋艺,看了一个稀里糊涂,但他无事可做,只好看别人下棋。
石帆一定是最想见到柳长歌的。
柳长歌来到贾府,最想见的也是石帆,因为他有很多话要跟石帆说。
石帆毕竟还是大师兄,小师弟拿不准的事情,都要请示大师兄。
当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你会不会很高兴?
你高兴的时候会不会笑?
笑本来就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反应。
但柳长歌没笑。
柳长歌的表情是一种淡淡的礼貌。
他笑不出来。
他又不能没有礼貌。
他十八年来学会的最大的本事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想到糟心的事,你还会不会笑?
石帆盯着柳长歌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一点门道来,借机找个话题,说道:“小师弟,听说你在扫城门?”
贾道平跟着叫道:“让秦兄扫大门,岂不是屈才了么?”
何所似解释道:“其中区直,不提也罢,我们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贾兄你珍藏多年的好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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