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陆云野挑的最为偏僻的一条,结果当陆云野走到地图所画的标识,所谓的路杂草丛生,荆棘遍地,一看便知荒废有些年月。
好在手上有地图,荒废越久意味着这条路知道的人越少,虽然难走了些,但也少了被寒梅宫弟子发现的风险。
天公不作美,陆云野行至半途,乌云笼罩,一场滂沱大雨浇的措不及防,路随之泥泞不堪,没有内力维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陆云野就感心疲力尽,朦胧之中走到一块凸出的巨石下避雨。
却见巨石下竟有一排排的泥梯往下延伸,最深处,肉眼可见的烛影摇晃。
这鬼地方有人住?
陆云野的心头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下意识的往外挪了一挪。
人生地不熟,能在悬崖绝壁居住的人,绝不会一般人,何况还是在寒梅宫山头?
昆仑山脉绵延数千里,重峦叠嶂,比寒梅宫所在山峰更为奇骏的亦有,千山万雪,偏偏看中寒梅宫的山头,如此巧合的事,陆云野是不信的。
忽然,一阵怪风来的蹊跷,其势极大,陆云野脚底一滑竟踩空向后坠落,跌了个四脚朝天,陆云野小心翼翼的拍散身上的灰尘。
适才看到模糊的烛影愈发清晰。
来了,就进来吧。
忽然,苍老的声音从烛影的方向幽幽传来。
走还是不走?
陆云野心里在挣扎,显然自己无意间打扰到里面的人。
听声音倒像是位婆婆。
陆云野整理了一下衣冠,心道:既来之则安之,误入他人地方,道个歉也是应该的,我就不信她还能吃了我。
石洞别有洞天,隔着数米就有一根燃烧的火把照明,几经翻转,饶了几个圈子,终于抵达了最深处。
这里的环境显然要比外面的还要暗些,石洞里正堂是一幅壁画,画上的是一位中年女子,端正严谨,英气渲染于眉间,往下,是一案桌,上面摆着贡品与香炉,一头发花白的妇人,双膝跪在壁画前。
刚刚的言语,便是这老妇人传出。
陆云野躬身行礼,道:晚辈避雨,无意闯进婆婆福地,敬请海涵。
你可是姓陆?
那妇人仍是背着他,跪向壁画。
陆云野大惊心道:他怎么知道我姓陆,不会那么巧的事吧?
你是要到秋冥阁对吧?
婆婆,你怎么知道的?陆云野流露出震撼之色,如果说先前属实巧合,但问出此行的目的绝不可能是巧合。
夫人不语,只是朝着壁画的女子说了些什么,陆云野没有听到。
跟我来。
可是,婆婆,外面下着雨。
陆云野见老妇朝着洞口的那边,好心提醒。
雨停了。
雨停了?陆云野重复了一遍,大感神奇,跟着妇人一同出洞。
果不其然,外面暴雨停歇,就连风都戛然而止,空气异常清新。
陆云野啧啧称奇,对这个莫名的老妇多了几分敬佩,心道:这婆婆虽不肯告知她究竟为何知道我,但她的本事却是真的厉害。
陆云野跟着老妇人的身后,一路上畅通无阻,行走的路也比他一个人按照地图所画的好走很多,他不禁对这位婆婆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她是谁?
她为什么要帮他?
为什么寒梅宫的路径她如此的轻车熟路?
进去吧,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老妇人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石崖,那里就是秋冥阁,寒梅宫受过面壁之处。
陆云野将信将疑,道了谢,只身前往,现在到了寒梅宫的秋冥阁,他没有理由踌躇不前,更没有理由去追寻老妇人的身份。
老妇人看着陆云野渐行渐远的身影,嘴里幽幽道:弃,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他像你,但不是你。
――
茗瑶静静的坐在石板床,愣愣的失神,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多,寻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怀了孕,她低着头,轻轻抚摸肚子,呢喃自语:孩子,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陆云野已死,她又不愿舍弃孩子,一家三口团聚,是在地下团聚。
虽然距离燕菱限定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最终燕菱给出的期限是在她回来之前,要么看到茗瑶一人,要么看到一尸两命。
此时的茗瑶心底已经有了主意,师姐去龙御山庄参加推举盟主,留给自己的不见不多,但在这为数不多的日子,她会自行了断,会在师姐回来之前,确切来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或许她能逃,但她不想逃,没有师姐燕菱的认可,没有陆云野,活着于她而言仅仅是活着。
两个人带给她的都是命的归属感。
谁!你是谁?
沙沙沙的脚步声,终是打破了夜的宁静,茗瑶从沉浸中回神,警惕的看着入口处头顶斗笠的人。
隔着藩篱,陆云野看着茗瑶日益憔悴的脸庞,以往清澈有神的双眸,布满血丝,黯淡无光,微微隆起的小腹
千言万语,无语凝噎,陆云野想要叫出口,却发现似乎什么东西堵住了咽喉,张了张嘴巴,发不出半点声响。
茗瑶警惕的抽出床头的长剑,这是燕菱临行之前留给她自我了断用的。
你是何人,胆敢闯我寒梅宫禁地!茗瑶起身厉声呵责。
陆云野缓缓摘下斗笠,露出真容!
铛!
茗瑶手上的剑跌落,发出清脆的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陆云野伸手抹去茗瑶眼角的泪水,揽她入怀,轻轻说道:对不起。
呜呜呜。
茗瑶靠在陆云野的怀里失声痛哭,轻轻拍打他的胸膛,生怕这一切都是幻境。
我以为你真的真的像她们说的再也回不来了。
陆云野的拍拍拍茗瑶的后背,安抚道:以后我都会在的,不会在离开你了。
对于茗瑶,陆云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种情愫,但此时此刻,他也为之触动,茗瑶无声的抽泣,每一滴所流的眼泪都像一刀刀插在他的胸口。
此情此景,是他一手造成,而她是为了救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