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大楼顶上的英国国旗,在黄浦江的江风吹拂下,呼啦啦地飘扬着。
下面的汇丰银行,门前早已人声鼎沸,初春的外滩还有些许寒意,但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
今天是一家橡胶置业有限公司发行新股、进行申购的第一天。银行一开门,众多拖着长辫子的中国人就如潮水般涌了进去。为了便于在人潮中推挤,很多人将脑后的辫子盘在了头顶,像座富士山。无数的“富士山”都努力向着汇丰银行的大门挪动,门口的“红头阿三”们在努力维持着秩序。
眼前这一幕,让正好从这里经过的一位年轻人特别好奇,他停下了脚步,细心观察着这里的人群,不时还上前跟正在排队的股民很关切地聊上一两句。白嫩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再搭上一套浅灰色的西服,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文质彬彬的记者。大概驻足了一个多小时,年轻人才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去,一直走进了黄浦路106号。那里,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所在地,也是特高课的办公地点。
“可恶!到手的鸭子被一枪给打飞了!”
刚走进那座坐北朝南的红楼,房间里就传来鬼冢大义的充满暴躁的大嗓门。
一想到昨晚非但巨款没拦到,还害得自己几名手下被邵俊打伤,鬼冢大义就心生怒火:“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支 那人,这简直是对我的羞辱!”
年轻人似乎早已习惯了鬼冢大义的脾性,只是轻描淡语问了句:“那个支 那人是什么底细,查了没有?”
“已经让下面去查了。不过十有八九是那个唐焯仁的同党,下次让我再见到他,一定要跟他决斗!”鬼冢大义恶狠狠地说。
“那也未必。你看,如果那个支 那人是唐焯仁的同党,他的任务无非就是保护唐焯仁和那笔巨款。那么唐焯仁被袭后和巨款一同失踪,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他的任务已经终止了,完全没必要再露面了,可他为何还要再上前跟你缠斗一番呢?”
年轻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走到办公桌前,后背轻轻倚靠在桌上,不急不缓地说道:“在我看来,那个支 那人应该不是唐焯仁的同党。他的目的跟我们一样,也是想要那笔巨款,或者说不想让这笔巨款落入革命党人手里。”
“那他会是谁的人?”鬼冢大义盯着年轻人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问。思考,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的确是个比较头疼的问题。他宁可跟人家在剑馆里比剑三天三夜不休息,也不愿坐下来花个两三分钟去好好想一个问题。在他看来,诉诸武力的行动比任何空想更直接更有效也更具杀伤力。
“除了我们,不想让革命党人拿到巨款的,那就只有现在的清政府啰。”年轻人自信满满地摊开双手:“如果猜得不错,那个支 那人,应该是他们派来的。只不过最后也跟我们一样,空手而归。”
“说得好!”不知什么时候,田中左卫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轻轻拍了两声掌。
“田中前辈,您好!”
“阁下好!”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同时向田中左卫门鞠躬致敬。
田中左卫门微微点了点头:“渡边君,几日不见,你的分析能力又精进不少啊!”
田中左卫门口中称赞的“渡边君”,便是那位看上去像记者的年轻人。他叫渡边长雄,今年27岁,特高课情报室主任,曾任东京刑事警官,以心思缜密、沉稳干练而在东京警界著称。渡边长雄之所以选择到中国,与其说是为了那个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神圣目标”,更不如说是为了田中左卫门。一直以来,他都是田中左卫门的疯狂崇拜者,为了能亲身感受自己的偶像在中国的那段传奇经历,他紧随其后,来到了上海。
也正因此,当偶像当面夸赞自己时,渡边长雄显得格外的谦逊和低调:“前辈过奖了!这些都是属下的一己之言,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你刚刚的分析很有道理。”田中左卫门掏出一只陶制烟斗,用火柴点燃里面的烟丝,深吸了一口,说:“从我昨晚在楼上观察的情况看,当时那个支 那人离和平饭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在唐焯仁和巨款同时失踪后,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可他并没这么做,而是继续来到事发现场,并和鬼冢君发生了冲突。所以,我基本同意渡边君的推断,那个支 那人的目的也是想要夺取巨款。但至于他是不是清廷派来的嘛……这个我看还有待商榷。因为你们忽视了当时现场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那个枪手!”渡边长雄很快反应过来。
田中左卫门赞许道:“对!从昨晚的现场分析来看,那位枪手与那个支 那人的行动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指向唐焯仁。尽管他们各自的行动应该是独立的,但可以断定至少其中一方是清廷的人。”
“可问题是,那个枪手的行动更像是单纯的行刺。难道清廷只是为了干掉唐焯仁,而不是为了钱?”渡边长雄提出了疑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