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唐人街,一个温暖的夜晚,一个绅士打扮的男人幽灵般的身影,独自徘徊在阴暗小巷里。此人身材挺拔,肩膀紧绷,背部笔直,穿着一身黑色皮风衣,带着一双黑色羊皮手套,头戴一顶黑色礼帽。月光映照下,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锋利如刀。从远处看,他分明是个黄皮肤的中国人,而且年龄不大,二十出头。
柔和的信风从东北吹来,把活力重新带给这个城市。一个本地男子,也许就在离街道不远的海滩上、月光映照之处,拨弄着四弦琴,曲调温柔。椰子树环绕在周匝,慵懒的浪花轻舔着沙滩。小夜曲奏罢,一只八哥发出清脆的啼鸣,在沉醉香薰的夜幕下梳理自己的羽毛。
而此刻,如钩的镰月下,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穿过这里的沙瑟姆广场,来到了唐巷。他放慢了脚步,这里黑黝黝的,各种商店招牌鳞次栉比,写满潦草汉字。那些店早已打烊,只有一座难以名状的建筑物还从楼上窗户露出一线亮光。他深吸一口气,夜晚的空气混合了奇怪的味道,氤氲着炒菜锅里的油烟和不远处码头上的海风带来的浓烈咸腥。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从黑灯瞎火的前门溜进去,没有惊动门卫。又如法炮制,穿过了后面三道同样有人看守的大门。每道门都如一个中国盒子,把他步步引进渐深的迷宫。
爬上摇摇晃晃的楼梯,来到二楼,他转过身来,借着灯光,摸到门闩,走进一个又深又矮的房间,里面弥漫着浓重的棕褐色的鸦片烟的烟雾,靠墙放着一排排的木榻,就象移民船前甲板下的水手舱一样。
透过微弱的灯光,可以隐约瞧见东倒西歪的老烟枪躺在木榻上。大多是些中国人,也有几个白人。他们有的耸肩低头,有的屈膝蜷卧,有的头颅后仰,有的下颔朝天,从各个角落里以失神的目光望着新来的客人。在幢幢黑影里,有不少地方发出了红色小光环,微光闪烁,忽明忽暗。这是燃着的鸦片在金属的烟斗锅里被人吮吸时的情景。大多数人静悄悄地躺着,也有些人自语,还有人用一种奇怪、低沉而单调的语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种谈话有时滔滔不绝,嘟嘟囔囔,尽谈自己的心事,而把人家对他讲的话都当耳边风。
年轻人默默打量着这个聒噪的场面。有人抬起头来,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他的名字足以让唐人街那些作恶多端的罪犯们一个个毛骨悚然――林警探!
这位林警探,就是唐焯仁的得意门生林长枫,今年22岁,华裔,父母双亡,是唐焯仁一手把他带大。尽管年纪轻轻,这两年却帮这里的亚当探长连续多次博得了上司嘉奖,纽约唐人街警局在整个布鲁克林街区的破案率也一直遥遥领先。
今晚,林长枫在烟馆的意外现身,不是为了缉拿毒贩,他是要找一个人,一个叫做维克多・萧克的美国人。
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显示,这位萧克是位有钱的绅士,住在离纽约不远的绿点镇。他购置了一座大别墅,把庭园整治得很漂亮,生活得很豪华。后来,又娶了当地一家酿酒商的女儿为妻,生下两个孩子。他没有职业,但在几家公司里有投资。他照例每天早晨进城,下午五点多一点从唐人街附近的一个火车站坐车回来。萧克先生现年三十七岁,没有什么不良癖好,堪称良夫慈父,与人无忤。
上周一,萧克先生进城比平时早得多。出发前他说过有两件重要事情要办,还说要给小儿子带回一盒积木。说来也巧,就在同一天,他出门后不久,他的太太麦妮尔收到一封电报说,有个她一直等了好多天的贵重的小包裹已经寄到了泊桑运输公司办事处等人去取。而那家公司的办事处是在中央街。那条街有一条叫唐巷的岔道通向唐人街。麦妮尔太太吃过午饭就进城了,在商店买了些东西就到公司办事处去,取出包裹,在回车站去往唐人街时,正好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当时,天气炎热,麦妮尔太太步伐缓慢,四下张望,希望能雇到一辆小马车,因为她发觉她实在不喜欢周围那些坑坑洼洼的街道。正当她一路走过唐巷时,突然听见一声喊叫,只见自己的丈夫正从三层楼的窗口朝下望着她,好象在向她招手。
麦妮尔太太吓得浑身冰凉。那窗户是开着的,他的脸看得很清楚,那激动的样子非常可怕。他拼命地向她挥手,但忽然消失于刹那之间,好象身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把将他猛拉回去一样。
那双女人所特有的敏锐眼睛让她猛地看到一个异常的地方,那就是丈夫穿的虽然是他进城时的那件黑色上衣,可是他脖子上没有硬领,胸前也没有领带。
麦妮尔太太确信自己的丈夫出了什么事故,便顺着阶梯直奔上去(这房子恰恰是林长枫今晚去的那家烟馆),闯进那栋房子的前屋。当她穿过屋子正想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在楼梯口,她遇到了一个韩国人,也是这家烟馆的老板,一把将她推了回来。接着又来了一个打手模样的人,一起又把她推到了街上。
麦妮尔太太心里充满了无穷的疑虑和震惊,急忙沿着小巷冲了出去,万想不到非常幸运,在唐人街街头,遇见了正准备出去转转的探长亚当和几名警探。他们随她回去。尽管那烟馆老板再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