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乎也在这个晚上,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会议室里是烟雾袅绕,董事会的几位大佬正连夜开会,研究如何应对因近期橡胶股票风波而引发的一场形象危机。
自从橡胶股票骗局发生之后,上海就像天塌下来一角似的,民心愤怒而又惶恐、悲哀声、讨伐声、哭声、骂声都潮水般地汹涌激荡。而麦边又是英国人,其经营的洋行和格兰致拓植公司都是经工部局批准成立的英国企业,因而舆论矛头的所向,工部局首当其冲。
工部局位于三马路口,距洋泾浜也不过两三百米,是英国人耗资一百七十五万两白银建造的,有着四百多间办公室和一个风雨操场,外墙用花岗岩砌成,楼高四层,东北门的凸形小廓处可以停靠汽车,上面还筑有一个大平台,以供检阅之用。大楼两面是巴洛克的建筑风格,装饰杂糅多样,构图均衡完美,整幢大楼显得稳重而又庄严。
在这轮危机公关中,工部局同意开放操练场和检阅平台,并在大门前举行橡胶股票请愿大会。由英国领事馆和法、德、日、俄等驻沪领事馆发表统一声明,对麦边等骗子表示严厉的谴责。并通过《字林西报》,反复的澄清这纯粹就是麦边等商人的个人行为,与英国驻沪领事馆和工部局毫不相干。此外,他们还列出工部局董事中的若干华人董事,因禁不住诱惑,也重金参与购买橡胶股票,虽有个别人侥幸逃脱,但依然有大部分人都蒙受了巨大损失,乃至倾家荡产,连房子都给押了出去。倘若工部局知情,这些董事还会明知故犯地卷到里面去吗?这不是成了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和冤大头了吗?这一切足以说明工部局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有人责问英国领事馆和工部局,据传,麦边等人已逃回家乡,应当派人去英国将其缉拿归案。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费维李对采访他的上海英文报纸的记者出示了通缉麦边等人的文书,并表示自己早就已将通缉令发往国内,也包括麦边的家乡,一旦发现其踪迹,就立马缉拿归案,并且我们还悬赏收集有关麦边等人的线索。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该说的我们也都说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受害者闹了半天,报纸上文章也是连篇累牍地刊登着,到最后反倒成了闹剧似的,给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带来了兴奋,给无关的人们带来了袖手旁观和可以闲谈的内容。然而,在上海这样一个花花世界,每天都会发生各样的新鲜事来抢占大众的眼球,习惯了喜新厌旧的人们,时间一长,对于橡胶股票就渐渐失去了兴趣,这些旧事也懒得再去关心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关注着上海这边的动静的亨利・王知道了此时风浪已经平息,自己杀回上海的时候到了。
这次日本之旅,对于亨利・王来说是既兴奋又开心,他甚至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当然这其中田中左卫门自然是功不可没的。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田中左卫门和他似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且通过自己的观察,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平时看上去深藏不露的日本人,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记者,他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人脉也不是一般的广。
在日本期间,除了自己一有时间就和田中左卫门在酒池肉林里夜夜笙歌、寻欢作乐之外,对于亨利・王来说还有一个最大的收获,那就是在田中左卫门引荐之下他认识了很多日本政商界的名人。
比如,日本中央银行行长井上准之助。此人梳着四六开的分头,戴着一副圆形黑边眼镜,面颊消瘦,个子也不高,尽管看上去是貌不惊人,但却是日本金融界赫赫有名的“小巨人”。亨利・王见到他之后,二人你来我往的几杯清酒一下肚,亨利・王就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跟他称兄道弟的拉上了关系。
这期间亨利・王还拜会了三井财团的长官团琢磨男爵。别看这个日本老头身材瘦削,满头银发,胡须花白、体力也不济――说两句话就冒虚汗。可此人也绝非是“池中之物”,早年就曾留学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不但英语流利而且举止文雅,是一个日本少有的具有国际化视野的商界精英。
社会名流、财团首脑、歌舞艺妓、亭台楼阁,所以这些都令见多识广的亨利・王心里产生了一种自然的亲近感。
在又一次酒足饭饱之后,亨利・王涨红着脸,带着微醉的酒意试探地问:“田中君,说真的,你手上有这么多可以利用的资源,当一名新闻记者真的是有些屈才了。”
田中左卫门却呵呵笑道:“亨利先生见笑了。我田中哪有什么资源。而且,像我这种胆小怕事、干什么都瞻前顾后的人,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记者了。”
“你……你又谦虚了。”亨利・王呷了一口酒,醉眼朦胧地盯着田中左卫门,乐呵呵地说道:“要知道过分的谦虚,就是……就是一种骄傲。”
不等田中左卫门开口,他接着又说道:“别的不说,就说你这段日子为我陆续引荐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你们国内的权贵,一般人不要说跟他们一起举杯痛饮了,恐怕连见上一面都是不可能的事。”
“您说的是这个。”田中左卫门装作好像刚听明白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人都是我当记者采访他们的时候认识的,就跟亨利先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