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是一种异常残酷的刑罚。
在齐腰的污水中,犯人既不能坐下,更不可能躺着,只能站立,一直站立。不能休息,不能睡觉,始终消耗精力与体力。
站的久了,被水浸泡的皮肤会皱缩、失血、脱落。而新的皮肤无法生长,伤口会发炎、溃烂、腐败。
如此残忍的刑罚县衙大牢是不会有的,只有王朝天牢关押死囚重犯才会用到。
但是崔府却有,不仅崔府,镇鬼四柱的国柱府中都有。
因为它们不是用来关押普通犯人的,而是用来囚禁被鬼附身的鬼傀。
鬼分六等,摄青、红厉、黑影、黄页、白衫、灰心。
除却摄青与红厉,被黑影以下四个等级的鬼附身为鬼傀,皆可用水牢慢慢将恶鬼迫出人身,或可救人一命。
附身鬼在初期是根本看不出来的,行为举止也不会有任何异常。
短则三月,长则数年,真到发觉反常时,或是人之精血元气被吸食殆尽,或是附体太深,施救之人便是有大罗金仙的道行也无计可施。
唯有水牢或可一试,但成功的几率一般也不超过三成。不过,人虽然不一定能救回来,但是鬼却肯定能抓住。
这就是镇鬼四柱府中水牢的作用。
“小姐,所有人都已经关入水牢了。”
“嗯。”
崔文君站在崔府的校场中,抬手御剑,挥臂一指,飞剑破空而去,砰一下,百米外的一个立靶被飞剑一剑破开,炸成了碎片。
“哇,小姐,你的修为提升了好多,这下老爷一定会夸赞小姐的!”凝霜在一旁由衷的道贺,激动的热泪盈眶。
崔文君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十年了,她的修为终于精进了。
十年来,父亲从来都不曾过问她的道法修为,仿佛根本就漠不关心。
就连家中的丫鬟下人修为都比她要高,父亲也从来没有责备过她。但越是如此,她的心里越是难受。
作为镇鬼四柱崔氏的独女,却连最基本的镇鬼咒术都用不好,她相信父亲一定是很失望的。父亲的沉默也许只是不愿让她伤心罢了。
万幸的是,她的修为终于破除了瓶颈。
只是此次的突破似乎令人匪夷所思,好似身上的封印被突然解除了一般,她的修为一下就从炼气三层提升到了炼气九层大圆满,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莫非是修为封印?崔文君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门禁术。
“凝霜,陪我去一趟藏经阁。”
“好的,小姐。”凝霜爽快的答应。
至于聂青一众人等,崔文君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修为封印,那这封印又是何人所为?
为什么封印会突然解除呢?难道是因为聂青?
不可能,聂青只是凡人,怎么可能解除法术封印。
崔文君自嘲的笑笑,虽然她也觉得聂青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但是仙俗之间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凡人绝无力量消除法术。
罢了,待从藏经阁出来,就将他们全都放了吧,崔文君心中作出了决定。
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水牢里,有一只已经关押了将近一年的黑影鬼傀……
“聂青,你真是个丧门星,都怨你,让我们全都跟着遭罪。”贾永望靠着牢栅,冻得已是嘴皮发乌,依旧不依不饶的咒骂不停。
“无端偏要去招惹崔家的这位姑奶奶,就说你混小子瞎猜什么名字,这下完了,我们都要被你害死在这里了。”
贾永望心中着实不甘,测字比试原是十拿九稳,胜券在握,不曾想被聂青乱叫了一个名字,就搞成了下狱的结局。
“呵!”聂青冷笑一声:“若非你雇人设局,会弄出今日之事?你这纯粹就是自作孽。”
聂青现在的状态出奇的好。
不知为何,自从进入水牢,他便觉得脑海中的古书在源源不断的吸取力量,这份力量虽然微弱稀薄,但却足以缓解水牢带来的彻骨冰寒。
“我设局?聂小子,你别血口喷人,你问他,你让他自己说他究竟是不是张三。”
贾永望还想死撑顽抗,可他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张三发了疯一样尖叫哭喊:“我叫张三,我不叫粪球,我就叫张三,呜呜呜……”
尽管身在水牢,众人均是冻得瑟瑟发抖,但见到张三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打脸啊,实在是太打脸了。
“他疯了,他胡说八道,疯子,就是个疯子……”
“闭嘴!有声音。”聂青打断了贾永望絮叨不停的咒骂。
贾永望正要回头继续怒骂,突然,他听到了歌声,是一名女子的唱歌声。
悲戚的歌声凄楚阴柔,幽怨哀婉,如同惨淡的哭声一般,在水牢地室中四处飘荡,听得人肝肠寸断,毛骨悚然。
“这是,幽鬼!”
贾永望脸色骤变,挣扎着站直身体,远离牢栅,顺手从百宝囊中取出一面八卦铜镜。
百宝囊与八卦铜镜俱是仙家道器。
别看贾永望的居士头衔是捐来的名头,但自身却是货真价实的散修,有着炼气二层的修为,在被拘押的一众人等中,是唯一入了仙门道统的修士。
“哼,今日里,就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见识一番本仙长的无上神通。”
说罢他口中念念有词,默诵三声后,抬手向前一抛,祭出法器铜镜。
铜镜中射出一道光柱,在整个水牢中一扫而过,刹那间忽然定住,只见光柱正笼罩在一名黑衣女子的身上。
女子披头散发,低垂着头颅,看不清面容。
她身形单薄消瘦,周身有淡淡的黑气缭绕,被铜镜的光柱罩住后,停止了歌声,双肩微微耸动,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听得令人好生悲悯。
“你,你是何人?”
一直发疯狂叫,精神错乱的张三,不知为何此时居然恢复了神智,痴痴呆呆的问出了一句。
“啊!不要问她的名字!”
贾永望脸色铁青的吼出一句,但为时已晚,顷刻间,女子身上的黑气大盛,如同黑雾一般将牢笼团团围住。
女子缓缓的扭过头来,一张苍白到几无血色的脸上,长着一双完全漆黑的瞳目。
她露出奇诡妖异的笑容,张嘴说道:“我是虞魂呀!”
声音低沉而嘶哑,与方才的歌声迥然不同,好似一记闷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心生恐惧,遍体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