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天正七年,三月初一,紫翠山,上清观。
山门前的官道上车马如龙,人流如织,前来上香的信众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一片林边树荫下聚集着许多的摊贩,其中大多是测字算命,或者兜售立香经书的。
只是在其中竖着一面幡旗却是颇为与众不同,旗上写有两个黑色的大字,“猜名”。
聂青此时正坐在幡旗旁大声的吆喝:“猜名,猜名,五文一人,先付后猜,猜不中分毫不取。”
今日初一,香客鼎盛,聂青的营生比平日里强了一倍不止,不到一个时辰就做成了七单生意。
不过正当他欣然自喜地收钱入袋时,一双阴鸷的眼睛却在一旁恶狠狠的盯着他。
这双眼睛的主人名叫贾永望,自号北山居士。其实他只是一名散修,居士的名号也是用了五百文在上清观捐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能穿上一身道袍在山门前坐摊测字。
只是自从聂青到来后,不出半月,贾永望的生意就掉了三成。
这倒不是因为聂青抢了他的营生,毕竟聂青除了猜名,其他诸如爻卦占卜、测字算命一律不做。
然而聂青的猜名实在是太过玄妙,几至令人拍案叫绝的程度。
无论何人,只要往他身前一站,不消片刻,聂青便能将此人的本名、小名、别名、族名、道号、称号,甚至包括绰号花名,毫无疏漏一字不差的全部说出来。
以至于私下里竟有了神猜的声名,在上清观的山门前名气也越来越大,接二连三的总会有人上门来请聂青占卜算命。
虽然聂青全部推辞了,但越是如此,贾永望越是嫉恨,因为被聂青拒绝的香客居然没有一个找过他,这不是明摆着看不上他嘛,所以他一直在盘算着将聂青赶出上清观的地界。
不多时,便有四人向着他们所在的树荫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是一名身材矮小长了一脸横肉的胖子,行走间他瞥了贾永望一眼,微微点头。
贾永望嘴角微翘,轻声冷笑,这是他雇请的市井地痞,专门来整治聂青的。
“今日定要让你掀摊走人!”贾永望恶毒的腹诽,坐等一场好戏上演。
四人径直走到聂青的坐摊前,胖子当先开口嚣张地说道:“小子,猜猜本大爷的姓名,猜中了本大爷赏你二十文,若是猜不中,哼,给大爷立马卷了铺盖滚蛋。”
此时正有一名书生蹲在摊前准备猜名,见到四人来势汹汹,吓得连忙起身走了。
眼看就要到手的五文铜钱就这么飞了,聂青心中一阵恼怒。
他已经看出来眼前的四人并非真心来猜名,十有八九是来者不善,上门找茬的。
不过聂青并不畏惧,毕竟上清观在大楚君阳县,是赫赫有名的洞天福地,修仙道场,即便是王公贵族世家大夫也不敢在此造次。
再者,聂青对自己猜名的本事十分自信,原因无他,这就是他穿越过来的金手指---一本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青黑色的古书。
这本古书平时都是一片空白,仿佛是无字天书。
可但凡有人走到聂青身边三米以内,他只需稍作凝思,与此人名字有关的所有事项,就会显露在古书中,而人一旦走远,显示的内容也就随之消失了。
聂青已经反复尝试过多次,除了名字,这本书不会再显示其他任何内容。
也正是因为聂青的金手指是这样一本类似花名册的古书,他才干起了猜名的营生。
当然,也仅仅是猜名,冒充江湖骗子的胡诌算命,他可不屑去做。
“先付钱后猜名。”聂青抬头冷冷的看着胖子说道。
胖子闻言脸色不悦:“你先猜,猜得中再给钱。”
“先付后猜,五文一人,我的规矩就是如此,不守规矩就请靠边让让,别耽搁我做生意。”
聂青挥了挥手,懒得再跟他啰嗦。
胖子盯着聂青,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今日你若是猜不中,当心我一把火把你这坐摊给点了。”
说完他掏出五文钱丢在聂青的面前。
聂青冷冷的看了胖子一眼,闭上眼静默了片刻,然后睁开眼睛却并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胖子好几眼。
胖子被聂青瞧的浑身不自在,呲牙咧嘴的大声叫嚣:“小子,猜不出来吧,没本事还敢在仙家道场门前骗人钱财,兄弟们,给我拾掇了这个不长眼的小混子。”
聂青嗤笑一声说道:“张三,把你这五文钱收回去吧,就算是小爷给你这番低能的表演打的赏钱。”
四人听到聂青猛然叫出了胖子的本名,皆是一愣,胖子张三反应到快,大声骂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叫张三了?”
聂青冷笑一声:“怎么,张胖头,为了挣几个臭钱,祖宗都不认了?”
“张胖头”是平日里张三的一众狐朋狗友称呼他的外号,只有熟识他的人才知晓,却被从未谋面的聂青给说了出来,一时间,让张三都有些懵了。
他们四人虽然收了贾永望的黑钱给聂青做局,可在这个世界里,神异诡奇之物却是一直存在的。
此时聂青轻而易举的说出了张三的名字和称号,莫名的让他们有点心慌,禁不住都想起了那个能读人心术的恐怖存在。
贾永望见到情势不妙,急忙帮腔道:“哎哟,聂家小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能随便给人指名道姓呢?他已经说了自己不叫张三,你还给他瞎取外号。早就说了,没这个道行就别吃这碗饭,你看看你,尽在此丢人现眼!”
聂青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贾永望,心里清楚这是找到正主了。不用说,这四人定是收了他的钱来故意刁难自己的。
“尿儿,想不想听听张胖头六岁时的一件糗事啊,他为此事可是得了一个相当了不得的花名哦。”聂青轻蔑的望着贾永望。
“尿儿”是贾永望曾经的小名,因为他直到七岁还在经常尿床,于是就被家人取了这么一个外号,十岁后就不再有人叫过了,除了少数几位至亲,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小名。
现在猛地被聂青叫了出来,气的贾永望一口闷气憋在胸间,差点没昏厥过去。
而张三就更惨了,听到聂青说出六岁这个年纪,一张肥脸瞬间就变成了土色,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妖怪!你是妖怪!”
聂青面含微笑,并不作解释,自带金手指,若说他是妖怪,那也算的上。
挠了挠鼻子,聂青继续说道:“胖头啊,这件事好像与茅房……”
才听到“茅房”两个字,张三吓得扭头就想跑,可惜此时他想跑也跑不成了,因为之前他咋咋乎乎,闹得动静太大,许多人聚了过来,已经把聂青的坐摊围的是水泄不通。
人群中有不少声音都在跟着起哄,催促着聂青把张三的糗事说出来。
聂青隐而不发,笑呵呵的看着张三四人,心里却是在暗暗盘算,他本意只是想把四人赶走就成,骂人不揭丑,事情不能做的太绝,毕竟他还要继续在此地做生意的。
一辆马车从官道上行驶过来,车头挂着一个橙黄色的大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崔”字。
“凝霜,外面何事如此喧哗?”
一个女声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声音如同涓涓流淌的泉水,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名叫凝霜的丫鬟回道:“小姐,山门口有一个叫‘猜名’的坐摊聚了好多人,许是出了什么事吧。”
“猜名?”
车窗的布幔被轻轻掀起一角,透过窗幔罅隙,女子看到了一面与众不同的幡旗以及站在一旁正喜笑颜开的聂青,一时间竟生出了些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