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眼见林啸要走,怎会放过,赶忙一把拉住。
“哎,小友莫走!买卖,买卖,讲究个你来我往,又不是不能还价,莫走啊……”
林啸被他扯住,也不好直接发力甩开,便压下火气苦笑一声。
“老先生,您莫不是拿我耍笑?二十块下品灵石,不要说我没有,就是真有,也不可能买一枚教授如何刻画运笔的玉简啊,花这本钱,我去买一本内容齐整的入门功法好不好?起码能让在下少在修行路上走不少弯路。”
“哎,小友此言差矣,须知我辈中人,玉符阵法终究不是小道!”那老者急急解释道。
“是,的确不是小道,可你问一个食不果腹之人,是要一斤牛肉还是一轴丹青画卷,你说他会选什么?”林啸接着道:“而且老先生想必知道,就是有名有姓的山门弟子,一个月的月奉也不过两块下品灵石而已,换了是谁,也没心思买这枚玉简吧!”
老者面色尴尬,显然也是知道其中内情,于是道:“小友说得是,可这玉简的确不似凡品,而且别的老夫不知道,单是能感悟到的炼气期内容,就额外附带了一个颇为少见的玉符刻画之法,再说,这价格小友要是不满意,可以谈嘛!”
“哦?这玉简不单教授如何运笔,还附带了其他玉符的刻画之法?”这下林啸倒是来了点兴趣。
毕竟此种玉简常见的多为两类,一是讲解刻画技法,一是符箓纹样,就比如此前从中年文士那里得到的一篇符箓残章,林啸在其中学会了三个颇为少见的玉符刻画之法。
分别是隐匿自己踪迹的“刻雾遮灵符”,火系攻击符箓“地行流火符”,还有短时间内斩断身体痛感的“斩生符”。
可这篇符箓残章只记载了完整纹样,完全不教何处起笔何处落笔,如何才能画得精妙准确,这其中的细节只能自行揣摩研究。
也就是林啸仗着识海中的碧绿指骨,首先推演出正确画法,反过来再去反复练习,才勉强将其学会,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需要花费多久,才能化为己用。
这也是为什么仙门之内,上至名门大派,下到江湖散修,少有人专修玉符阵法的原因之一,要知道没人从旁指点,只靠自己钻研一个陌生符箓,从入手到学会,光是时间、精力、和无底洞一样的材料消耗,就完全不是一个人能烧得起的。
而随着符箓的等级越高,学习难度也随之水涨船高,很有可能成本都砸进去了,却根本没学会,白忙活一场。
这也造成了高水平的符师,阵师极其稀缺,普通玉符阵法学不如买的整体环境。
所以那中年文士空有符箓残章,却根本没拿出可用的玉符,只能说他不是不想用,是实在学不起,只能从长计议,慢慢再说。
回到老者手中这枚玉简,如果它不但有技法篇章,还有具体符箓的参考例证,那就说明这篇《玉箓行气经》完成度极高,绝不是异想天开的欺世之作。
林啸会为此动心就不奇怪了。
就见那老者语气笃定道:“正是如此,老夫不打诳语,绝对附带了其他玉符的刻画之法。”
“嘶……”林啸心中颇为犹豫,又问道:“敢问老先生,那附带的玉符,您可学会了?”
“呃,老夫,老夫当然没学会。”老者稍一犹豫,但也不敢扯谎,直言道。
这下是真把林啸气笑了。“老先生,这么说来,你没学会?你没学会你诓我来买?你怎么肯定我就能学会呢!又或者,你怎么确定这玉符真的能用,而不是胡乱涂鸦呢?”
那老者听着一愣,旋即咧嘴一笑。“老夫当然确定不了,老夫要能确定小友能学会的话,就不会卖你二十,而是卖你四十了!”
“你……”
话说到这,林啸是真有些无语,打心底想要一走了之。
但和初次要走时有些不同的是,冷静下来之后,细细回忆那一篇经文的开头,无论自己的直觉还是碧绿指骨引导下的感悟,他都有七成把握,这经文一定有用。
问题仅仅是,赌是不赌,而林啸恰恰最讨厌的就是赌,无论年少时浪迹江湖还是拜入寒溪山修行大道,没把握的事他向来不做。
一番思索,林啸抬眼定定看着对面老者,出言道:“老先生,在下要买的话,刚刚那两本书,外带这枚玉简,一共十块下品灵石,您意下如何?”
“小友说笑了,一共十块,老夫不如白送给你!最低十八,小友年少,老夫让你两块!”
“十八决计不行!十二!”
“十六,再少,小友自便!”
“十四!”林啸说着直接拽开了自己的袖子。
“十五!你要拿走就十五块下品灵石!老夫不让了。”
“就十四,要卖,我就拿走,不卖,也别谈了,您老再寻别人去吧!”
“你,你小子……”
这两人一个咬定青山,一个满脸通红,于熙熙攘攘的人群背景之中,大眼瞪小眼,却都不说话了。
最终,只听一人长叹一句。“唉,十四就十四,卖给你小子吧……”
老者刚说一句,林啸展颜而笑,立刻接住。“多谢您老了!”
“行啦行啦,这买卖做得,忒累……”
林啸一笑,没再说话。
既然价钱谈好,交割自然异常痛快,一人交钱,一人解了禁制。
不过碍于之前尚未敲定是否要买,没来得及细看,如今玉简入手,林啸却发觉了些许异样。
只见这枚两寸来长的玉简质地温润,色泽古拙,更加奇怪的是一端缺了一角,不像缺损,倒像有意为之。
“敢问老先生,这玉简,好像不是拓本?”
老者收了灵石,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此简跟了老夫二十来年,也是从别的散修练摊处偶然得之。要不是老夫修为有限,天赋不高,实在无法领悟其中精妙,不然是绝对不会拿出来卖的。”
“至于拓本,老夫也想拓下来,可惜,此简内容只可见能见的部分,其余都被禁制封住。老夫初得时炼气五重,能看一些,待到六重时,能看的内容又多了一些,如此古怪的玉简,怎么拓?拓了谁买?”
“竟有此事?”
林啸闻言一愣,立刻将灵觉探入简内,果然,老者解除禁制之后,这篇经文的可读内容扩大了不少,但是再往下,经文就彻底化作一片烟雾,看不真切了。
“好生奇怪……”
“老夫自然不会妄言,”老者说着一叹,“老夫虽然修为不高,但几十年行走下来,眼界总还是有的,此简,绝非凡品,只叹与吾无缘,望小友珍之重之。”
“是,老先生放心。”林啸立刻应道。
老者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小友对玉符阵法一道颇有兴趣,老夫便再赠你一言。”
“老先生请说。”
“好,”老者点了下林啸手中的两本书和玉简,缓缓道:“你这两本《符经粗注》和《阵子经集》,入门便已足够,在彻底吃透之前,不要再选其他。需知玉符阵法,在精不在多,在练不在看,过眼千篇,不如手练一遍,小友谨记。”
“过眼千篇,不如手练一遍?”
林啸心中默念一遍,眼中骤然一亮,似有了别的想法,随即躬身向老者一礼。“多谢老先生,在下记得了!”
老者见林啸如此郑重,哈哈一笑,还了半礼,此番算是全了指点之谊。
不过林啸的谢意还有另一层意思——只因老者的一句话,便让他想到了退路的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