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三主,指的自然就是石塘县三位南澹朝廷亲封的官员了。
三人之间明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互相争权夺利,却又有着一些默契存在。
清冷的眸子淡淡瞥了一眼面色胀红的周通,谭苔冷冷地说道:“你刚才说了,县宰找不到合适人选才轮到你坐这个位置,现在唐道友便是我替县宰新定的人选。”
“哼!”周通冷嗤,“你不过县宰府上的一介幕僚,如此大事岂能随意做主?”
“那你大可向县衙反应,至少在县衙重新做出决定之前,唐林会暂代邑丞之职。”谭苔毫不示弱,争锋相对道,“你屡次搬出县衙三位主官压我,可曾忘了此次苍梧邑之行,我有便宜行事之权?”
这一番话,说的让周通觉得憋屈。
在他看来,用一粒聚元丹收买一个境界只有炼气期五、六层的修士,这简直就是作弊!
为了一个苍梧邑,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除非这个修士的灵骨资质值得培养,可问题一介散修,资质能好才怪了!
至于同样付出一粒聚元丹,收买这些散修为己用?
莫说周家不舍,便是周通自己也会让族中长辈反对这等决定。
就算是他,也只是在炼气五层的时候,族中赐下过一粒聚元丹罢了。
尽管他本人只是九品灵骨,但他背靠周家的资源,光是修炼所需的灵玉和进阶功法两项,就能让他省去了不少心力。
所以,哪怕是同为九品灵骨资质的修士,互相之间依旧有个高低!
这些出身于修炼世家的子弟,或许在他们所处势力中天赋属于底层,却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个资质平庸的散修。
“咳咳,诸位可有问过唐某的意见。”
就在两人争锋相对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忘记了身处漩涡中心的唐林。
谭苔一脸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秀眉轻蹙。
听他这意思,难道会顶住一粒聚元丹的诱惑?
这会儿周通也冷静下来,一脸期待道:“唐道友可愿意给周某让条路?若是这样,我周家承你一个情。”
唐林笑了笑道:“唐某一介散修,自是愿承周家的情。”
听到这话,所有人内心一震,皆是感叹这位唐道友当真是俊杰,面对如此机缘还能做出退让的决定。
周通面露欣喜,抱拳道:“识时务者,恐怕说的便是唐道友这般人了。”
然而接下来的话,令得他刚刚浮现喜意的脸色一僵。
却见唐林面色极为诚恳,一边朝着他这边回了个拱手礼,一边问道:“周家的情若是值一粒聚元丹,唐某立马离开这邑衙。”
“你!”周通深吸了口气,心中郁愤无比,这姓唐的分明是在戏弄于他!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瞧得他这态度诚恳、彬彬有礼的模样,他偏偏又不好发作。
越想越气之际,他不由看了一眼依旧笑脸相迎的赵时。
这老修士在旁边就这么看着自己和那女人争论,却连一句调和的话都没有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分明是在坐山观虎斗!
要知道前任邑宰身死一事,最大的获利者无疑是这老头,或者说是他背后的赵家。
县宰的确是失去了一枚在苍梧邑的棋子,可现在却从唐林身上找补了回来,尽管为此损失了一粒聚元丹。
相反,他周家是什么都没得到!
此次谋划,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一个苍梧邑,县衙三方博弈,却是赵家那位县丞赢到了最后。
霎时间,一股被背刺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一切,全赖这个突然闯进此局的唐林!
姓唐的!
“只怕你享用了这聚元丹,反而会折寿。”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后,又怨毒地瞥了一眼唐林,他这才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面对此人的威胁,唐林只是报以微笑,这种事他在十万大山那般混乱的地方碰见不少,早已见惯不惯。
那时候他同样毫无靠山,尚且好端端地活了十二年。
如今他身处更有秩序的南澹国土,一个筑基修仙世家还不至于让他放弃一位筑基修士的示好,以及一粒聚元丹的实质性好处。
除此之外,唐林还身负莳良山的底牌,实在不行,随便找个大势力投了便是。
这南澹国朝廷,自然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前两天《惊蛰诀》刚刚突破,尚未到第一层的瓶颈,哪怕到了瓶颈也还有聚元丹,加上之前天雷阁外门弟子以及罗老哥的遗产,目前修仙资源够用很久。
自己不同于那些天赋异禀的人,投靠势力还需谨慎。
关于各大修仙势力的情况,他还只停留在一些散修之间的传闻,真假虚实有待商榷。
唐林立马决定,待利用邑丞的职务之便,先摸清楚一些势力的底细,到时候再行处置莳良山灵脉一事也不迟。
“唐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苍梧邑的邑丞了,希望你将来能与新任的赵邑宰,能够好好庇护这一方百姓。”谭苔原本生人勿进的神情中,在看向唐林时多了一丝柔和,“你只需记住,好好替县宰做事,那周通背后之人定不敢找你麻烦。”
微微点了点头,唐林笑道:“相比这些,我更关心那聚元丹,以及俸禄何时发放。”
“第一年的俸禄,需在夏至日才会给你,不过在这之前需有一项考核,此事你可以向赵邑宰讨教。”
谭苔一边说着,储物袋光芒闪动,一粒浅绿色的丹药便捏在了双指之间,霎时间丹香四溢。
旋即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丹药化作一抹流光轻轻弹了过来,“这一粒聚元丹,乃是出自南澹朝廷,药力更为醇厚,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伸手将之接住,聚元丹的丹香沁人心脾。
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唐林面色一正,施拱手礼道:“县宰若有需要的地方,谭姑娘只管招呼一声,唐某力所能及。”
“还算圆滑。”谭苔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着赵时道,“此间事了,我就不久留了,日后还望赵邑宰能与唐林和气相处,莫要给县宰那边平添烦心事。”
从“唐道友”到“唐林”,看起来似乎生分了些许,但这也代表着谭苔将之当做了下级对待,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告诫一番。
“谭苔姑娘说的是。”赵时一边回答着,一边随同一众人恭送谭苔至府外。
到了府外,谭苔连一句告辞的客套都没有。
却见她储物袋光芒闪动,一座棋盘凭空出现,竟是化为了三尺见方大小,随后谭苔直接踩了上去,在法力的催动下架空而去。
御物而行,这谭苔果然是炼气七层以上的修士。
而且观这棋盘,竟能随之心意放大缩小,想必就是传闻中的法术“如我心意”了。
“这谭苔姑娘的修为,并非我等所见到的那么简单啊……”赵时感叹一声,随即回过头来,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恭喜唐邑丞了,你我以后就是同僚了。”
“恭喜唐邑丞。”
一众苍梧邑的修士皆是附和。
“同喜同喜,赵道友不也荣升邑宰么?”
唐林客套了一句后,又疑惑道,“我观赵道友气息,比之一般炼气七层的修士还要浑厚,听你方才所言,难道这谭苔姑娘是炼气八层?”
“谁知道呢。”赵时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透露道,“就在前几日,老夫所在的赵家传讯让我见她如见县宰本尊,万万不要得罪此女,需有求必应。”
“许是县宰家中的哪位天骄后辈。”唐林倒也没有在意,这世间天骄无数,例如那死在他手下的天雷阁外门弟子,年仅十五六岁便至炼气五层。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赵时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摸出一本书籍,道:“这是《农桑经》,上面记载着一些小法术,用以调和凡俗农桑之事,每至一个重要的农桑节气,需去石塘县与众多同僚共同施展,使本县风调雨顺。”
“这些都在县衙的绩效考核范围之内,唐道友还需用心。”
天时分四季,四季又被划分二十四个节气。
若二十四节气一一应验,那这一年便能够四季分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当然,天时无常,难能次次都如此准确。
修仙之人对凡俗最大的庇护,便是通过这《农桑经》的法术,尽量让天时往本地对应的气候规律上靠拢。
收下《农桑经》,唐林翻开看了看,询问道:“赵道友,你我所需履行的职责,恐怕不止于此吧。”
赵时微微颔首,沉声道:“剩下的,便是维护苍梧邑的治安,以防魔道作祟,有时候县衙还会放出悬赏,通缉一些魔道、妖道。”
魔道、妖道,通常是一些做出了伤天害理,违反禁忌的修仙者。
两者之中,魔道乃是违背天理之道的修者,同为妖修、人修所不容,是整个修行界的对立面。
至于“妖道”,其实并非指的妖修,准确说应该是“恶道”。
对于“恶道”的评判,人修与妖修之间各不相同,甚至于妖修内部的不同族群之间也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在人类修者当中,恶道则是违反“人族之道德”的修者。
如此一来,由于与人族之间的道德观念不同,触犯人道的多为妖修,久而久之人族评判下的“恶道”,就成了“妖道”了。
这不由让唐林想起了家乡的那位黔水大妖。
于是,他皱眉道:“听闻黔水县有一黔水大妖,时常发大水为祸我人族百姓,如此也算恶道了,怎么到现在还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