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的脸色,亦是微沉。
此人一进来便出言不逊,引起一众散修的愤慨,再发出斗法之请,其目的不言而喻。
他不过炼气六层,而周通却是炼气七层的境界,唐林自然可以拒绝。
可如此一来,他在苍梧邑散修们之间的声望,便会大打折扣。
若是为了声望而接受,又正中周通下怀。
这两境界本身差距并没有第五层与第六层那般大,从炼气七层能够御物而行,便足以窥见踏入此境界之人的灵力更为澎湃。
除非唐林能够在法术和功法上胜过周通,否则等到灵力后继无力之时,落败便成必然。
然而,周通身为周家子弟,怎么可能会在功法和法术上,输给只是一介散修的唐林?
“唐邑丞若是不愿,周某也不勉强。”见唐林骑虎难下,周通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只要唐林今日在众目睽睽下拒绝斗法,他便有的是办法让其声望一降再降,直到这邑丞之职做不下去为止。
这等阳谋,要是用在同为散修的罗安身上自然不行,因为罗安在苍梧邑本就声望不浅。
毕竟对苍梧邑本地修士而言,唐林是外来户,不仅毫无根基,还毫无共同利益。
周通虽看不起散修,但他背后是石塘县地头蛇周家,若他成了邑丞,苍梧邑等同于同时受到了周家的庇护。
同样是给苍梧邑修士带不来实际利益的邑丞,从大局来看,周通似乎才是更好的选择。
除非,唐林愿意挺身而出,替他们这帮散修出头,这性质便又有所不同。
“周道友,你炼气七层,向炼气六层的散修发起斗法邀请,也不怕传出去损了周家名誉。”相比对同为石塘地头蛇的周家来苍梧邑分一杯羹,赵时当然更希望替唐林说话。
“呵呵,我周家的名誉,还轮不到赵邑宰忧心。”周通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聚气散,以及十枚灵玉道。
“斗法怎能少了赌注,唐林,若是你赢了斗法,这些都归你,若是我赢了,这些东西,便分给在座的各位散修道友,算作周某的赔礼了。”
周通此举,与方才的言论显得有些前后矛盾,可在利益驱使下,在场散修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苍梧邑本地的修仙者并不多,总共只有七八人,这些东西他们都能分上一些。
这哪里是什么赌注,分明是给他们的福利!
看着他桌案前的东西,赵时默然了。
唐林面色一凝,这家伙还真能下重本,他这时要拒绝斗法,损失的可就不仅仅是声望了,还一下子就成了损害当地修士利益的人。
“这阳谋,手段低劣,却直指人性,这周通为了这邑丞之位,还真是脸都不要了。”赵时微微摇头,也是望向了面色凝重的唐林,不知他当如何应对?
在众人的注视下,却见唐林死死地地盯着周通,神色漠然。
他知道,在这等风口上,不能退。
一旦退了,损失的不仅仅是人心和声望,还有县宰这位靠山。
那一枚聚元丹,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没了县宰作为靠山,根本不用等到周通的压迫,赵时这帮人,势必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对自己礼遇,甚至可能因此而联合,将他一介散修踢出苍梧邑。
这些思虑,只在一念之间。
“唐某在十万大山游历多年,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周道友如此贬低我辈散修,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唐林双目寒芒迸发,声音清朗,“此番斗法,唐某接了!”
“不论生死!”见诡计得逞,周通面露喜色,连忙补充了一句。
一旁的赵时大惊失色道:“周道友,我等说到底都是为石塘县衙做事,一份差事而已,何必弄得你死我活?”
私下因爱恨情仇、利益纠纷而摆擂斗法,一决生死并不罕见。
这般全凭个人本事,能很大程度避免祸及家人和背后靠山直接出手报复。
这一切的前提是二者背后,都有一个愿意替其出面的势力作为保障。
周通摇了摇头,目光冷冽,声音低沉:“赵邑宰身居其位,每年拿着县衙的俸禄自是坐怀不乱,周某和你可不一样,为了这苍梧邑丞的位置,你应当知晓我周家做了多少布置。”
闻言,赵时眉头紧皱,嘴皮微微动了动,话到嘴边却又无从出口,只得瞥向唐林。
唐林心中冷笑,这老狐狸看似在替自己说话,可实际上是不愿意将周家与县宰的矛盾激化,从而牵扯到整个石塘县官场的争斗。
这等动荡,对处于最弱势的赵家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苍梧邑作为矛头中心,对他个人利益的冲击更大。
这一切,却不是唐林所要关心的。
他只知道,县宰刘墉与周家势同水火,明争暗斗不断,自己只需对周家强硬,便能得到他的看重提拔。
周通本就不能留,只有解决掉此人,唐林才算真正在苍梧邑站稳了脚跟。
毕竟修仙一途,除了靠山以外,个人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
不过,这周通实力不弱,其背后的周家更是惹不得,为稳妥起见,现在自己可不能一头热地就答应下来。
他当即沉声道:“周通,你可知生死斗法代表着什么?罗道友便是因争机缘而身死道消,你好歹是周家子弟,区区邑丞俸禄,值得你我争个你死我活?”
周通冷笑道:“其中利害岂是你一介散修所能知晓的?呵呵,姓唐的,莫不是提到生死,你便怕了?”
“非也,唐某在十万大山多年,早已见惯生死,又岂会怕?”唐林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地模样,“周通,你我身后牵扯颇多,如此草率便约下斗法,自是不妥,此事还需先上报县衙。”
赵时也赞同道:“周道友,南澹律本就禁止国内修士相残,更何况唐道友现在已身为邑丞,莫说生死斗,即便只是寻常斗法,也需得到县衙的批准。”
“唐林,你这苍梧邑丞之位本就是因谭苔那女人毁约所得,哪怕是县宰也只能自认理亏,到时候也只能让你我以实力相争。”周通信心满满,蔑笑道,“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到时候你便会知晓,你我之间的差距。”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迈着得意的步伐,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