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郭旭扬及黄伊榕自一处隐蔽的山谷中慢步走出。
每月月圆之时,黄伊榕便会化为半透明的“涅冰之体”,承受着锥心裂骨的剧痛之福此时已是日出月落,她的身体已恢复正常,然经历整整一夜的煎熬,她的面容有些憔悴。
郭旭扬的情况也并不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因疼痛而呻吟颤抖,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的心,整整疼了一晚。他陪黄伊榕度过了很多次十五之夜,非但没有习惯,心痛感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他紧紧地将榕儿搂在怀里,黄伊榕无意间撞裂了他胸前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前襟,如今,血已干涸。
洪一远远地看到郭黄二人,便迎身上去。“伤口又崩裂了?看来你俩昨晚激烈得很啊!”他刚因为李德謇怀疑白羊,而把对方打到吐血,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自己又开起了白羊的玩笑。
郭旭扬轻叹一口气,语气微冷,“老洪,这样的话,以后莫再了。我是男人无所谓,但我不想伤害榕儿,哪怕是一点点。”
他的神情很严肃。昨日,黄伊榕是了大胆的话语,然而,榕儿可以不在乎自己,他却不能不顾及榕儿。一想到昨夜黄伊榕的苦痛,他的心就在滴血,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丝毫伤害榕儿的事情发生。
“旭扬?”黄伊榕感受到身侧之饶情绪,一时间有些慌神,心中思忖,“旭扬好像生气了?是因为我昨的话么?他会不会怨我不爱惜自己?”
握着黄伊榕的手,紧了紧,郭旭扬的嗓音略微嘶哑低沉,“榕儿,我要一辈子对你好!”他并不是一个会一大堆情话的男人,每每简简单单的话语,皆是由心而发。脑中闪过一幅幅榕儿痛苦的画面,他很难受,只想一辈子对她好!
“旭扬……”黄伊榕泪眼迷蒙。硬生生地受了整晚撕心裂肺的痛,她没有哭,此刻,晶莹的泪珠儿,却自眼角滑落。她靠上旭扬那宽广厚实的肩膀。
洪一瞧了瞧郭旭扬,又看了看黄伊榕,撇了撇嘴,“好吧好吧,难得白羊绷着脸‘求’我一回,以后不开你玩笑了!”他拍了拍郭旭扬的肩头,“你子哥哥我还不知道吗?就是一只纯情的白羊。昨那个李德謇你坏话,我一拳把他揍趴在地上!”
黄伊榕朱唇轻启,却没多什么。她与李德謇自幼相识,对方的脾性,以及对自己的情意,她都很清楚。洪一动手打李德謇,事情的前因后果,她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郭旭扬笑了笑,“老洪,谢谢你!”
黄伊榕替郭旭扬换了药,大队人马又再度启程。
虽然郭黄二人都是一夜未眠,但毕竟两人内功深厚,略作调息之后,驱散掉了大半倦意。
众人刚行出没多远,空中传来一阵鸟鸣之声。
“是青儿!”黄伊榕笑靥如花,抬起左手,“青儿快来,我好想你!”
负责传信的神鸟青儿盘旋一圈后,停在黄伊榕的臂上,将口中的纸条,吐在她的掌心。
黄伊榕摸了摸青儿的羽毛,摊开信纸,滴入黑水。麻纸上的内容呈现片刻之后,逐渐消失。
将青儿放在肩上,黄伊榕打马靠回队伍,走近李世民,“殿下,你可知信中所写何事?”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又没看到纸上文字,自然不知晓内里乾坤。
虽青儿是黄伊榕师徒,以及唐王府重臣之间的传信工具,但只要有黄伊榕在,青儿便只认这女主人。李世民吃不准书信是否为黄伊榕的师父所写,故而,他很识时务地绝不窥视。他相信这位识大体的黄姐,在看过来信之后,自会判断是否道出内容,或者该多少。
“这封信,是皇帝陛下亲笔所书。”有秦王在侧,亦有大批唐王府的将卒,黄伊榕身为“国定钦使”,对于唐王府及李渊,便以唐国及皇帝陛下相称。
“父皇?!”李世民着实吃惊。“唐王”李渊坐拥大片疆域,日理万机,若非极重要或极机密的情报,身为国君,必不会抽空传书。“发生何事?要紧么?”
“殿下莫急,我一条条予你听。”黄伊榕思索片刻,决定依轻重缓急的顺序,逐条出。
“‘洛阳王’王世充废皇泰帝杨侗,立‘郑’国。”黄伊榕一声轻叹,‘隋王朝的下,算是彻底结束了……不过,我们唐国与‘洛阳王府’,交兵不断,胜多败少,日后收编隋朝残余部队及零星疆土,击溃洛阳王府,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看向郭旭扬,“旭扬,在王世充身后,极力怂恿他废隋帝、建郑国的大批臣子中,有一人,是你的老熟人。”
郭旭扬皱了皱眉,沉吟不语,他猜不出是谁。
黄伊榕轻蔑一笑,“康颜!”
“康颜?!他投靠了王世充?”这个答案,确实在郭旭扬的意料之外。先前那个活得没有自我的山野书生,如今已摇身成为一大势力的朝臣了么?
“嗯。”黄伊榕点头道:“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此次洛阳王府至祁连山脉围攻我,带队的便是康颜。陛下知你与他有旧,故而书信中特意将此茹出,让我日后转告你:对于此人,多加提防。”
“多谢唐王!”郭旭扬向李世民抱了抱拳,意思是让对方代为转达谢意。虽李渊“顺带一提”,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但贵为一国之君,能将细微末节考虑得如此周全,也着实不易。且退一步来,李渊的初衷,也是好的。
李世民忙抱拳回礼,“郭大侠客气了!郭大侠乃大唐之‘上卿’,乃我国之重臣,父皇自是时时记挂。”
李世民的话声,比平时高了一点点,他很注意控制语调,不让郭旭扬听出来是刻意为之,又尽量让更多的人,听到他所的话。
周氏一家及洪一带来的那九大高手,耳力极佳,自然是听到了。李世民的那点心思,自然也瞒不过郭旭扬。
郭旭扬只是笑笑,不再作声。被这唐国皇子借机“捆绑”了一回,他心中并不太舒坦,“我素来不愿深入各方势力,却因榕儿的关系,与这唐王府越走越近。若李渊确是明君,倒还好,但日后他若变成暴君……或许,我应该寻找某些牵制之法。”
“殿下,旭扬只是挂名。当时就好了: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上卿’之职,日后请莫要再提!”黄伊榕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深知郭旭扬的想法,对李世民的言行,极为不悦。
“是世民失言了,望两位勿怪!日后绝不再提!”李世民抱拳赔罪。
黄伊榕和郭旭扬对唐国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他虽贵为皇子,但白了,在当今各大诸侯势力割据的纷乱世道,他只不过是一番王的次子罢了。唐国的根基,能否长久立稳?下动荡,局势难料。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地位摆得多高,察言观色、能屈能伸,对他来,并不太难。
郭旭扬向李世民颔首微笑,对方既已道歉,他亦不想过分怨责,“榕儿,你继续吧。”
“第二件事,便是朱灿叛变。他烹杀了散骑常侍段确,又屠杀了菊潭城中百姓,投奔了王世充。”黄伊榕一面话、一面叹息,眼中透着哀伤,“秦王殿下,我听了,当初在唐国收留朱灿一事上,你与皇帝陛下及太子殿下,多有分歧。如今看来,你是对的。”
李世民右拳狠狠地砸在左掌之上,“我早过,朱灿乃虎狼之人,留之必生祸患!可怜段确及菊潭百姓,成了他口下亡魂!”
“朱灿该杀!”四个字从郭旭扬口中吐出,冰冷非常。
“白羊你别气。上次让他逃了,下回我保证弄死这畜生!”听到这则消息,洪一心里很不是滋味。朱灿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确实该死,上回他没能完成诛杀禽兽的任务,终酿成今日之祸。
黄伊榕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最后一件,‘定杨王’刘武周已破榆次,平遥告急。陛下命殿下你去阻击刘武周。”
李世民沉吟道:“刘武周侵扰我国边境已为常事,此番破了榆次,父皇便要调我回去?”
“我也认为陛下过于谨慎了。”黄伊榕柳眉微蹙,“我唐国与‘定杨王府’交战多时,偶有失利,亦属正常。但……陛下乃兵家大贤,且眼光独到,或许,他看到了某些暗藏的隐患。”
寻找龙瀛剑之事,事关重大,李世民并不想假手于人。第四次指引即将开启,葬剑范围愈缩愈窄,他思索良久,权衡利弊后道:“我不能走。待我给父皇修书一封,且看看接下来的局势如何,再行定夺。”
**“历史――注解”系列之十一:
(1)历史:公元619年4月,王世充废隋恭帝杨侗,自己称帝,改国为“郑”,隋朝残余军队及郡县皆归降唐――:本章。
(2)历史:公元619年4月,朱灿杀段确、屠菊潭百姓,投奔王世充――:本章。
(3)历史:公元619年4月,刘武周袭破榆次――:本章。
(4)历史:公元619年5月,刘武周攻陷平遥――:本章影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