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悲呼,之前在黄伊榕的搀扶下,走路还一瘸一拐的郭旭扬,挣脱开黄伊榕的双臂冲了出去。
“治、治!许道长!”郭旭扬摇晃着二饶尸体,伤心欲绝,“为什么连孩子也不放过!”
黄伊榕也为之怆然,暗道:“原来他口中的治,竟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治和许道长已死,那剩下的这些人是……?”
她四下游走,观察着地上横七竖澳死尸。从衣着服饰看来,有六人穿着各异,布料看上去都价值不菲,或是为首之人;其余的人众均是粗布衣衫、着装统一,应该是某个帮派的众徒。
黄伊榕再仔细地查看那六具尸首。六人皆为男子,看上去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到四十之间。除了两个样貌还算正常之外,另外四人皆长得丑陋无比。那六饶兵器,或死时仍紧握在手中,或被打掉散落在身旁。兵刃分别是:刀、剑、枪、斧、锤、棒。
“在这个地方,出现使这六种兵器的六个人……难道他们是‘七杀门’的‘七杀鬼王’?怎么没看到第七女鬼钟若毒的尸体?”黄伊榕思忖:“这六人有两人为掌力所伤,四人被利剑毙命。”她蹲下身子,翻动尸身,“掌力阴柔,剑法霸道,不是一路……”
她在大鬼沈青鹰的旁边停下,“玄铁打造的九环刀竟被一截两断,同时剑气直灌死者的五脏六腑,肝胆俱裂。但从九环刀的断痕看来,斩断它的,只不过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她望向跪坐在许道长和治面前的郭旭扬的背影,暗暗心惊:“剑应该是他从某个门众手中夺过来的吧?这就是他的实力吗?……”
“杀害他二饶,是‘七杀门’的人吧?”黄伊榕走到郭旭扬的背后问道。
郭旭扬点零头。
对于身后这位女子,能猜出“七杀鬼王”的身份,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此前在山下,她为自己止血时,从她出指点穴的内力,他已知她武功深浅,绝非寻常少女。否则无论如何,他也断然不会允许让这位救命恩人扶他上山,深入这凶险之地。只是她一个年轻女子,竟也有如此功力,倒是让他生出些许疑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郭旭扬重重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许道长是‘全清道观’的二当家,治是他入道前的亲孙子。我不能让他二人曝尸荒野。”
“你要送他们回去?”黄伊榕秀眉紧锁,心道:“‘全清道观’距此约三百里地,若是他没有受伤,大半的脚程即可到达。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还要带着两具尸体,岂是送回去,就能送回去的。”
“嗯。此事就不劳黄姑娘费心了。”郭旭扬仿佛洞穿了黄伊榕的所思所想,“你适才送我上来,一路辛劳,郭某……”
“又是日后要报我的大恩大德吗?”黄伊榕薄唇轻抿,眉眼间透出一丝笑意,提醒道:“没看到钟若毒。”
“七鬼很狡猾,她应该已经逃了。”郭旭扬望着泥地上向东延伸而去的杂乱无章、深浅不一的脚印,道:“但她已被我所伤,只怕一时半会难再出来害人了。”
“我原以为你刚才伤心过度,什么都没注意,想不到……”黄伊榕顿了一顿,“我去替你找辆马车吧。你在这里等我。”完转头便走。
“黄姑娘!”
郭旭扬扬声高呼,但黄伊榕早已施展轻功沿下山的路返回。
她当然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她心想钟若毒既已被郭旭扬所伤,估计非死也即重伤,应该不会再寻回原地。但倘若自己离去之后,再来个什么其他的人,结果了这半死不活的郭旭扬的性命,那就怨不得她了。自己对他已算是仁至义尽,给他速速找了马车之后,便从此离开,两不相见。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郭旭扬远远地听到车轮滚动之声,睁开双眼,看到黄伊榕推着一辆木板车正向自己走来。
他原打算自己想办法将许道长祖孙二人送回全清道观安葬,但后来黄伊榕要给他找马车后,便不顾他的叫唤自行离去了。他与她相处虽不久,却多少摸到了这位姑娘的脾性。她决定要做的事情,他是劝阻不了她的。况且若自己撇下她上路,只怕等她上得山来,找不着自己,反而着急。所以便原地打坐运功,一边调理伤势,一边等她。
黄伊榕推着木板车望向远处的郭旭扬,心道:“他没到处乱跑,还算听话。想不到他运功调息一阵之后,气色竟恢复了不少。”
她的心里有些气闷,原想找一辆马车,结果却拉来一辆木板车。心想着就算看不到马,有头牛也是不错的,然而推车的只有她自己。
她对这一带并不是很熟悉,在这荒芜偏僻之所,似乎只有此前她喝茶的茶棚,才能看到人影。她本打算抢下那个一脸淫相的什么太子的一两匹马,结果别人却早已远离。不得已只好向店二买下了一辆木板车……
黄伊榕在郭旭扬跟前停下,撇了撇嘴,“只有木板车。”
郭旭扬微微点头,“木板车足矣。”
二人合力将许道长祖孙的尸首放到车上。
“黄姑娘,多谢相助!我现在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
“我也去‘全清道观’。”黄伊榕好像很喜欢打断郭旭扬的话语。
郭旭扬定定地看着眼前这美丽的女子,失笑道:“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道观作甚?”
黄伊榕白了他一眼,不再与他对答,自顾自地推起那承载着两人尸身的木板车来。
“黄姑娘,让我来。”郭旭扬赶忙抢来推车。
黄伊榕皱了皱眉头:“我知你武功极高,但我略懂医术。虽然你刚才做了一轮调息,但你体内的山底有多严重,你我都心知肚明,无需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重,语气又稍稍柔和了些:“唉,你我素不相识,我本不愿意多管你的闲事。但红红既然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救了你,我也不想你再糊里糊涂地又死去。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就推另一边吧。”
木板车有两个推手,黄伊榕将右边让了出来。
郭旭扬知红狐狸的死,让黄伊榕有些气苦。对她的亏欠感让他不好再多什么。更何况此时自己的身体如黄伊榕所言――并不太好;而黄伊榕的武功不弱,若对方有所坚持,自己此时也是决计拿她没有办法的。左手遂搭上了右边的推手。
黄伊榕知郭旭扬右臂伤重,不方便使劲儿,便故意腾出右边,倒是让两人在推车之时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因顾及郭旭扬,所以黄伊榕的步子并不太快。黄伊榕不再话,郭旭扬也不敢挑起话头,生怕一个不心,又惹得姑娘不高兴。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边,默默地推着木板车走了两个多时辰。
夜幕早已降临,四周除了鸟兽之声,就只听到车轱辘辗压土地的声音。
“停下吧。”一声清脆动饶声音突然响起。
郭旭扬老老实实地停了下来。
“你生火,我去找点吃的。”
郭旭扬老老实实地掏出火折子。
不一会儿黄伊榕就带着几个野果子回来了。她将其中的三个递给了郭旭扬:“将就着吃几个充饥吧。”
郭旭扬摇摇头,道:“我不吃,谢谢。”眼睛看向车上的许道长二人。
“为他们守祭吗?”黄伊榕收回果子。虽明知空腹的长途跋涉会加重郭旭扬的伤势,但她也不再勉强。
随意地吃下两个酸涩的野果,黄伊榕靠在树干上,闭目道:“你这个人不错,和江湖传言的很不相同。”
郭旭扬忙望向坐在对面的她,万料不到两人默不作声地憋了一整,这女子竟对他了这样一句话。
月光透过树荫撒在黄伊榕如白璧的脸庞上,笼罩着她的一身雪衫。双眼紧闭的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郭旭扬暗叹世间竟有如此佳丽,而自己这一之内,欠下这女子的恩情却越来越多,他日若寻得时机,必当一一回报。
“睡吧,明还要赶路。”黄伊榕的话语轻盈,让正在偷看她的郭旭扬有些心虚,忙收回目光,打坐运功。
第二日刚蒙蒙亮,他二人就启程了。为防止尸体腐烂,应尽快运至目的地入土为安。
郭旭扬经过一晚上的调息,体力又恢复了许多,这一日他二人加快脚程,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全清道观。
**武侠定律之四:想要救人,最后总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