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扬背负着康颜,一口气掠出四十多里地。
摸黑赶路已是不易,岂料公不作美,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他担心康颜会毒气攻心,只好随意找了一所农宅钻了进去。
康颜在离开“诗华锦轩”没多久便晕倒了,郭旭扬将其背在背后。康颜紧紧地贴着那柄“龙瀛剑”――那柄世人垂涎已久的龙瀛剑、那柄只要将它交给穆氏父子则或可保命的龙瀛剑。只可惜,宝剑贴在胸前,他除了昏睡,却什么也做不了……
郭旭扬踏入农宅之后,便将那户人家瞧了个仔细。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那对夫妇面色土黄、粗手大脚,言谈粗俗,行动做事虽孔武有力,却不带半分内力。依他的经验断定:此二人必为村民,而非武人乔装。
郭旭扬向舍主阿福借了一间屋,在房内为康颜驱毒疗伤。
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只见他的头顶冒出丝丝白气,额上也渗出粒粒汗珠。
他撤下双掌,看着仍是双目紧闭的康颜,剑眉紧锁,思忖,“按理,这‘品红青烟’的毒不甚厉害,虽康弟不懂武功,但我应当可为其排毒。然为何我运功逼毒这么久,他却仍未转醒?难道……那毒烟中尚搀杂了其它我所不知的毒素?”
他虽武功卓绝,却不精于医理。只因长年混迹于江湖,故而对毒药之术有一些粗浅的了解。此时若有一位精通医毒之人在旁,当可为其排忧解难。然而,在医道上有相当造诣的黄伊榕,原是暗中尾随着康颜的,但中途却被“唐王府”飞书传信,被迫折返回长安城,是以此刻不能相助于郭旭扬。
郭旭扬瞧着康颜的脸庞,已因中毒而变成了紫黑色,他皱眉叹道:“必须尽快给他找个大夫!”
他行出房间,将一枚银块塞进阿福的手中,“阿福,劳烦你去找一位大夫来。记住:要找医术最好的,并且要快!”
阿福双手捧过银块,自然而然地放到嘴边用力一咬,望着一排牙印的银块,他咧嘴笑道:“好好好!我这就给郭大爷您找去!您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郭旭扬目送阿福离去之后,便又回到房中为康颜输送真气。他的内力虽不能将康颜的毒素逼出体外,但至少可以减缓毒气的蔓延。
没过多久,阿福带来了大夫王守魂。他告诉郭旭扬:王大夫是方圆百里内最厉害的大夫!他曾亲眼见过王大夫将死人都给治活了!
郭旭扬向王守魂瞧了几眼。只见他身着长袍、背背药箱,约摸四五十岁年纪。饱满却腊黄的面上,一双眼睛只是盯着病床上的康颜,似乎根本没瞧见房里还有郭旭扬这个人。
郭旭扬本想问他几句话,探一探对方的身份。不料他尚未开口,那王守魂却已径自坐到床边,给康颜把了一会儿脉,又左右瞧瞧他紫黑色的脸,再撑开他的两只眼睛细细地看了看,最后才转头问郭旭扬道:“他中毒多久了?”
郭旭扬怔了怔,“大约一个时辰。”
“你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
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王大夫认为,他中的是什么毒?”
王守魂轻摇着头道:“我还不能妄下定论。但我看他脉象频快、口鼻泛紫,这是中了狗核桃的毒。且他瞳孔放大,呼吸时断时续,似乎又是中蛇毒的迹象。另外还掺杂有追魂草、毒蕈、七星海棠,还有一些我尚未查出的巨毒。”他摸了摸下颌稀疏的长须,复道:“将这么多种毒杂合在一起,本应是极为复杂的下毒手法,但又偏偏夹带了‘品红青烟’这种寻常毒烟……怪,实在是怪……”
“如今我只能用银针暂且封住他的七筋八脉,再让他服下‘还魂丹’,暂时稳住他体内的毒素。”王守魂一面话,一面自药箱内摸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赤色丹丸,塞进康颜嘴里,再施针封住康颜的经脉。
待做完这一切,他又道:“方才阿福来叫我,我听他十万火急,所以出来得匆忙了些,很多药材都没配齐,且需要回去翻查医书。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罢转身欲走。
郭旭扬赶忙叫住道:“王大夫,你不为他开个药方么?”
“不可!症状尚未明朗,胡乱开药,只会适得其反。不和你废话了,救人如救火,告辞!”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待那王守魂走后,郭旭扬问阿福道:“这位王大夫,你是在哪儿找的?”
阿福感到有些奇怪,愣愣地望着郭旭扬回答道:“自然是在他家了!那还能去哪儿找?”
“在下总觉得这位王大夫行事,有些古怪。”
“原来郭大爷您的是这事儿啊!”阿福点零头,“嘿嘿”笑道:“可不是么!王大夫性子古怪,这是我们大伙儿都知道的,您啊,也别往心里去。”
“性情古怪?”
“唔……他平时也不是很古怪,只是一到病人,他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好像在跟阎王爷抢命,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他这会儿定是回去翻书解毒了。没准儿他想通了,一会儿又出现在你面前了。”
郭旭扬点头“嗯”了一声,心道:“做大夫的,心系病人,理当如此。我适才故意未出‘品红青烟’,就是想试试他的能耐。”他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康颜,“王大夫他体内混有数中剧毒,应当不假。只不过……这么多种毒,均是从酒楼窗台上的毒烟中释放出来的么?”
果然如阿福所言,次日还没亮,王守魂又跑来了。他也不与阿福和郭旭扬打声招呼,只是自顾自地跑进屋内,扒开康颜的衣服,在他心口和背脊上扎针。
郭旭扬对于王守魂的举动,始终有些不适应,然阿福却笑了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那王守魂在康颜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扎针,不知一共扎了多少针?他用手探了探康颜的脉息,再看看那张仍然是紫黑色的脸,轻摇着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咚”地一声,跳下床来,又往房门外冲。
郭旭扬思索着他定是又要回家研究康颜的病情,他望了一眼床上那满身银针的康颜,忍不住叫道:“王大夫,我兄弟身上的针……”
王守魂一面跟丢了魂儿似地跑着,一面向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喊道:“留在那,没事!”
郭旭扬望着他那如豆点的背影,摇头干笑道:“真是个怪人。”
此时还没有亮透,四周笼罩在灰蒙蒙的晨雾之郑郭旭扬自阿福的屋舍内踱步而出,远眺着田间的麦地。秋风拂过,被蝗虫鼠蚁噬咬过的一株株麦穗,稀稀拉拉地随风而摆。田地间躬背站着一对祖孙,老者已是须发皆白,不点儿应该只有四岁。这一老一不住地抡着手中的锄头,在红日尚未升起之时,已在卖力地耕种。
郭旭扬微微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一声。
日出云层,光耀农舍。
一个人影跑进了阿福的家,正是那大夫王守魂!但过不了多久,王大夫又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出去。
王守魂几番折腾下来,郭旭扬对他的举动渐渐有些习惯了。他心道:“难怪阿福看他跑进跑出,完全不当一回事。想必康弟中的毒很难解,而他又不可能将家中全部的医书、药材俱都搬到此处,故而只好如此奔波了。”
待到第三日正午,当王守魂第十七次从康颜的病房中走出来之后,他望着在屋外大石上静坐的郭旭扬,摇头道:“现今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只要你一句话:屋里那人,你救?还是不救?”
**这王大夫是有点怪怪的哦~(其实这个名字,是我当初逛超市时想到的,也许后面还会有个“老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