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交错,强弱立判,红光黯然败退,迫得李鱼心神大挫,口吐朱红。
但李鱼仍是紧抱着赵月儿, 一招“四十九年穷不死”,于窘迫处生出豪雄威风,仿佛鼓点齐落,催动红光愈挫愈勇,浴血杀敌。
奈何银光似是吃透了李鱼的打法,每次总能奇迹般提升威力,每次都能恰好盖过李鱼一头,直如猫戏老鼠一般。
银光的每次斩击都令李鱼心神微微受挫,转眼间, 两人对拼已然数十招,李鱼身上与心上积累的伤势焦心渐渐累积,眼见便要坠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会活活被银光耗死!敌暗我明,我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抵抗而无法回击,想要克敌制胜,便须打破敌暗我明的迷局。”
可是这杀手有备而来,银光步步紧逼,戏耍之际更是留有余裕,分明不留机会让李鱼逃脱笼网。
焦躁之时,李鱼犹能保持内心一点清凉,忽然抓住了一丝明悟:“奇怪!这人本可以全力一击,却偏要保留实力,每次招数只比我厉害一点。如此打法,倒像刻意折磨我,让我绝望崩溃一般。
我在万仙大会上多次施展神思诀, 有人收集情报、精心研究、刻意针对,那并不为奇。
但这人明知我愈挫愈勇的特点,却还是反复嬉玩,分明与我有着深仇大恨,想要慢慢将我折磨致死才算解恨。
看来这人并不是灭魂殿的杀手,而是对我恨之入骨的仇人。
又是奇怪!我的仇人不少,不论十大门派还是六大邪派,许许多多人将我视若眼中钉。但这人如此高明的修为,却要藏头露面,鬼鬼祟祟,不露一点口风,与十大门派或者六大邪派作风绝然不同,真不知我是如何与他结仇。”
一时分心,李鱼神思诀略微凝滞,挡招之时便有了一丝破绽,当即被银光余波的一道劲风劈中肩膀。
好在李鱼有君子养气术护体,此刻因保护赵月儿之念大炽,护体之力浩然充沛, 故而只是皮肉出血, 并无大碍。
李鱼内心却增一缕骇然:“仅是余风波及,便有如此力道, 这人好霸道的功法!”
几乎是骇然同时,李鱼霍然开朗:“超轶神君!神罚岛!难怪我觉得这人的真气似曾相识!”
李鱼对神罚岛暮云等统领明面上的实力已有所了解,他认为除了超轶神君本人之外,神罚岛上无人能有偷袭者的修为,故而一直没有往神罚岛方向去想。
直到此刻,经由霸道二字,李鱼想到超轶神君的“九幽凝空功”便是同等凌绝天下的霸道绝学。两相对照,小心琢磨,更发现银光之霸道孤绝,抽丝剥茧之后,正与九幽凝空功同一路数。
“想不到神罚岛这般藏龙卧虎,他是要趁机除掉我,为超轶神君报仇吗?”
电光石火间,李鱼神思展动,已想到一个莫大可能。
来人多半对超轶神君忠心耿耿,故而对超轶神君的死耿耿于怀,一定要将李鱼慢慢折磨而死,方能消心头之恨。
想到此处,李鱼舌绽春雷,猛然间怒声大喝:“超轶神君授位于我,我即神君,尔是何人,胆敢忤逆犯上,背叛超轶神君遗训?”
银光斩杀之势不见滞缓,依旧杀气腾腾,咄咄逼人。杀手也并没有出声回应,依旧藏头露尾,吝于一言。
但沉默已经证实了李鱼的猜测,沉默里微弱到不容易察觉却终究无法掩盖的情绪波动,更让李鱼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一丝破绽。
西北方,三十丈,屋檐角。
“此人修为小胜于我,又在暗处,除非兵行险着,否则我绝无胜算。”
李鱼当机立断,决定孤注一掷,拼赌一把以求破局。
霎时间,神思灌注,一式“会挽雕弓如满月”,桃花扇流转英雄之气,直如黄沙百战的老将,奋不顾身,慷慨激昂,锐身飞击西北方。
“铮!”
一声尖利的碰撞声响彻天际,呼啸剑风倏然而歇。
“咔嚓!”
“咣当!”
剑断之后的坠地,在突如其来的惊悸中显得尤为突兀。
在“咔嚓”与“咣当”的间隙里,却有一丝闷喝,像极了孤狼在舔舐伤口时的压抑与恨杀。
银光消散了,杀气遁远了,天边落下一句怒不可遏的冷傲话语,直冲李鱼的耳廓:“李鱼,你杀了神君,你该死!”
李鱼心有余悸,叹息道:“此人到底惜命,他若是不顾伤势,反戈一击,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赵月儿灵心惠质,亦是一叹:“鱼弟弟,你害怕我会死吗?其实我的命,本来就所剩无几,你又何苦……我真的,很欢喜。”
叹息里,赵月儿的眼角已有了泪花:“这些人三番五次趁着今夜偷袭,无非是觉得我是你的累赘,有我在,你便心存杂念,不能完全发挥实力。”
李鱼温柔一笑,潇洒从容:“不管是谁来,我都会让他铩羽而归。”
自信的话语,之所以能够如此自信,是因为话语背后沉甸甸的承诺。
虽然,这并不是爱的承诺。
赵月儿勉力伸着手,冰凉的手心撑在李鱼滚烫的脸庞上:“得君一诺,死而无憾。”
李鱼顺着赵月儿意思,不去另寻客栈,只是叫了店小二,让小二换一间雅致安静的房间。
店小二在名都大邑讨生活,早就见惯了刀光剑影,反正李鱼出得起银子,对于损坏房间、闹出动静之事也不多说多问,小心伺候着,将李鱼两人安排在上房住下。
李鱼虽然吐了点血,伤势并不严重,服了两颗丹药,运功调息,神游物外,疗伤一个时辰,已觉安好如初。
李鱼睁开眼时,却见赵月儿目光痴痴望着自己,不由得满是心疼,走到床前,略带嗔责道:“月儿姐,夜已深沉,你怎么还不休息呢?”
赵月儿皱着眉头道:“谁让你这么好看,我是怎么也看不够呢。”
李鱼有些无奈,却又舍不得重声呵斥,只好道:“月儿姐,你先睡觉好不好?明天再看行不行?”
“不行,我舍不得睡。”赵月儿噘着嘴道:“除非,你陪我一起睡,要不然,我就直看着你到天明,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