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沈鲤道:“两位故人。”
“可是开禧城来的故人?”
“正是。”
“进来吧。”
推门而进。
宛若兰花盛放的女子坐在石桌旁,悠闲自在的品茗。
鱼白娘贴心关上门。
沈鲤直视这位引得各方人马争来争去的兰贵妃。
兰贵妃转过脸,打量少年郎:“把面具摘下来。”
待看到沈鲤真实面目,兰贵妃笑道:“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小郎君。”
鱼白娘面对这位南吴贵妃,不知所措,怯怯懦懦站在沈鲤身后。
“鱼白娘,过来,这几日你就伺候我吧。安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见兰贵妃叫自己,鱼白娘有些慌乱地走到她身侧,瞥到茶杯没水了,为其斟茶。
兰贵妃瞧着沈鲤笑道:“明知我是陛下的贵妃,你还敢目不斜视看我,要是在宫里,你已经被拿下了。”
沈鲤拱手作揖道:“小民沈鲤拜见贵妃娘娘,见到了贵妃娘娘,才知世上当真有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呵,登徒子,我如今在城外,身边也没有个高手保护,你是不是见我美貌,想着把我掳走?”
“小民万万不敢。”
“当今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吗?赵汝愚昨日写给我一封信,反复嘱咐我一件事,大可猜猜看,赵汝愚说的什么?”
沈鲤仔细想了想,依旧道:“小民不知。”
“谅你也猜不到,赵汝愚让我告诉你,卧霞寺种种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完成此间任务,你便可以北上去做自己的事。另外,曹诩对你说的话,真假难辨,不必放在心上。北隋道家大真人宗去季以你的实力,不是他的对手,最好当做耳旁风。”
兰贵妃呵呵笑道。
沈鲤微微低头,“赵大哥果然神机妙算,京城内外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随后兰贵妃将赵汝愚所写的信的原件交给沈鲤。
大体看了看。
赵汝愚在信中提及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让宋婉如提前写好一封信,派人送到那座山野客栈,为的就是迷惑太子,令其认为写信之人是吴主。
他还解释,少年郎大概能认出字迹属于宋婉如,他清楚两人关系暧昧,总不会少年郎连宋婉如的字迹还认不出来吧?
信的末尾一句话,好像是写给兰贵妃,又仿佛写给正在看信的沈鲤。
“西蜀使者六皇子乃人中龙凤,或可稍稍接触。”
此信一箭双雕,送到兰贵妃手上,是确凿无误的告诉她,他们会全力以赴的护她周全。
通过兰贵妃把信转交给沈鲤,则是半劝半警告的通知他,知道你小子心里面有怨气,但这些都是为了大局,好好办事,亏待不了你,千万别脑子一冲动,将棋盘给掀了。
彼时在客栈,曹诩为沈鲤出谋划策,其中就是看在凋朱颜的份上,六皇子兴许配合沈鲤演戏,再得一枚香露丸。
兰贵妃收回信件:“赵汝愚保我不死,他既然是你的赵大哥,小郎君也应护着我。”
“自是应该。”沈鲤颔首。
“唉,你不懂。据我所知,眼下搜寻我的高手,南吴、北隋皆有,尤其是咱们的大吴,争抢八部天龙未曾插手的高手,全在希冀率先找到我好立大功。”
兰贵妃幽幽叹息,吴主连夜将她送出开禧城,其中凶险,不为外人道也。
“小民有一事不明。”
“何事?我若是知道,就告诉你。”
“陛下是大吴的陛下,为什么连您也保不下来?”
兰贵妃摇头回道:“后宫争斗的激烈,岂是你可以想象的?太子的生母,那位好似恬淡娴静的皇后,无时无刻不想着置我于死地。”
沈鲤旋即将在那座山野客栈,刑部侍郎张端之子张润,领人袭杀太子一事,慢慢说来。
兰贵妃听后吃惊问道:“竟有此事?”
沈鲤道:“小民在太子身边随行几天,又亲身经历,千真万确有此事。”
“我最害怕的人就是太子。”兰贵妃愁道。
“贵妃请放心,稍后我就回到太子身边,假设贵妃娘娘的位置真被暴露了,在下一定守护好娘娘。”
“你有此心足够了,回到皇宫,我必定为你美言几句。”
顿了顿,兰贵妃问道:“都说你是天上下凡的少年诗仙,不知可否为我写一首诗?”
鱼白娘注视着沈鲤,同样想知道少年郎能不能再展诗才。
沈鲤拱手道:“娘娘有令,小民莫敢不从。”
吴主难怪独宠兰贵妃,饶是少年郎与之交谈,亦是感到轻松自在,原本扛在肩上的压力,无形里削弱了几分,加上兰贵妃倾城倾国的样貌,简直就是帮君王贴身打造的温柔乡。
鱼白娘趁机夸赞沈鲤在醉春楼七步成诗,名震全城。
“这事我也听过,小郎君眼下能否继续七步成一诗?”
少年郎笑笑,不答,犹如很随意的迈出一步。
紧接着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兰贵妃与鱼白娘皆感惊讶。
七步成诗,六步已经走完。
莫非少年郎早就胸有成竹?
只听沈鲤吟道。
“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
兰贵妃双眼大亮。
空谷、佳人、幽独,恰恰符合她当下的遭遇。
小心谨慎躲藏在卧霞寺,不正应了空谷二字吗?
佳人不必多提,吴主独宠于她,对自身的相貌,兰贵妃有十分把握。
倏然抱幽独一句,极好,把她现在寂寞、慌张的心绪,巧妙隐藏又含蓄的微微吐露。
或许沈鲤顾忌她的身份,才有如此一妙句。
第七步。
沈鲤双手负后,注视着兰贵妃,赞叹道:“东风时拂之,香氛远弥馥。”
这一句意思非常浅显,东风时时吹拂,远远近近的芳香令人陶醉。
仿佛是在写兰花,实际上,借物喻人,少年郎对兰贵妃大拍马屁。
果然,哪个女子不喜爱这般巧妙的诗?即便贵为南吴贵妃,她一样拍手称好,笑靥如花。
“不愧是天上下凡的诗仙,妙诗信手捏来。”
“承蒙娘娘错爱。”
鱼白娘悄悄看着他笑,虽然这首诗,直白易懂,胜在无比契合兰贵妃而今的处境。
何况,东风时拂之、香氛远弥馥两句,更是把兰贵妃衬托的似乎不属于凡间的兰花仙子,纵然身在佛门卧霞寺,照样格外吸引人。
兰贵妃开心不已:“说吧,你想要什么?回到陛下身边,我一定给你要来。”
“小民不敢,能为贵妃作诗,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怪不得赵汝愚对你那般看重、关心,你小子既有诗才,说话又讨人欢心,换我是赵汝愚,一样照顾你。”
沈鲤顿时腹诽,可不能这么说啊,赵大哥哪是关心小爷啊,那是觉得小爷这把刀比较好用。
“这个给你。”
兰贵妃解下自己的香囊,丢给沈鲤。
鱼白娘目瞪口呆。
女子赠送给男子香囊,算是定情信物!
这下,少年郎真的不敢收,双手托着香囊:“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外人若是知道了,小民唯有一死了。”
“瞧你惊惶失措的样子,大胆的收下吧。”兰贵妃笑道。
百般无奈,沈鲤在鱼白娘的目光中,收起香囊。
“我这里没你的事了,留鱼白娘伺候便好。”
“娘娘万安。”
沈鲤退出小院。
他走后,兰贵妃才和鱼白娘说道:“美人如何不爱才子?那个香囊算是你跟沈鲤的定情信物,此间事了,便将我这句话原原本本告诉他。”
鱼白娘羞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复。
“有趣。进门时候,我就见你眉目传情,这幅样子,像极了以前的我。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也无法嗅一嗅家乡的兰花,不能多看一眼苦读的郎君。”
“我……”鱼白娘鼓足勇气,“民女只是沦落红尘的贱婢,何德何能配得上小郎君。”
“你可知为何我点名要你伺候吗?”
“民女不知。”
犹如在说一件惊天动地的秘密,兰贵妃令鱼白娘低下头,悄悄说道:“醉春楼花魁的名声,陛下经常念叨,既然身在卧霞寺,你又凑好有空闲,不如我代替陛下看看你这位花魁,到底有何勾魂夺魄的手段。”
“娘娘……”
兰贵妃轻笑:“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只是你的样貌,就不足以世间词句形容,那小子为你写诗了吗?”
鱼白娘刚要回答。
兰贵妃紧接着道:“哈,我也是犯蠢,谁不知那首《清平调》好似是写给寇小婉,归根结底是写给你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说心里话,即便作为贵妃,又惹陛下独宠,偶尔夜深人静,我宁愿是你。”
“有此诗,命给他何妨?”
鱼白娘低下头,明知兰贵妃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却是不知里面的曲折,倘若寇小婉不是宋婉如,小郎君也不认识她,将这条命交予小郎君,自己亦是心甘情愿,欢喜得紧。
世上没有如果,一如世上没有后悔药。
鱼白娘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小郎君前来醉春楼,她未曾出面。
要是那样,会不会就没宋婉如什么事啦?
她兴许跟小郎君――与君相向转相亲,与君双栖共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