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路走好
李铮然不忍师徒两人如此分别,且考虑到徐老头年岁渐大,需要有人照顾。
所以,他提出最近这段时间,孙芸溪还是先住在徐老头的院里,只需白天过来,帮他处理一些琐事便可。
如此一来,也算是让三人都有个过程,逐渐适应。
可惜,也许是因为心愿已了,凡尘之中再无憾事。
活了百载的徐老头,终究还是没能待上多久。
半个月后,他便躺在床榻上,在一次熟睡里失去气息,溘然长逝。
同时伴随的,还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
李铮然永远记得,赶到对方屋内的最后一眼。
这个劳作了一辈子的老灵农,临走之前,是睡得如此安详。
面带和蔼笑容,似是已然得道成仙。
在那之后,徐老头的小院终日黄纸翻飞,不少街坊修士都闻讯前来,吊唁拜祭。
祭帛、金银锭、红烛等物充斥灵堂,仙城法师被请来主持,颂吟的往生咒好似化作一艘灵船,将那亡魂摆渡接引而走。
葬礼就这般足足持续了七日时光,李铮然尽其所能,让徐老头风风光光,走完了最后一程。
事后,强忍悲痛的孙芸溪主动提出,将徐老头的尸身火化,放置于骨灰盒中。
并且,打算在修为有成之后,亲自离开仙城,将其埋在沧州府的孙家祖地。
对此,李铮然默然点头。
他知道,对于漂泊无根的徐老头来说,相比这偌大的仙城,或许还是沧州府的那個凡俗之地,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唯一值得考虑的,便是沧州府距离不近,若是贸然回去,荒野路上难免容易遇到劫修。
孙芸溪此举,显然是知道亏欠太多,不想再为他增添麻烦。
想到徐老头生前的嘱托,李铮然信守承诺,主动帮助孙芸溪搬到了自己的小院之内,腾出一处空屋,让其住下。
同时,也带着对方找到徐氏商会的牙行,将徐老头签下的灵契作废,退掉院落,收回部分灵石。
对此,孙芸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对他分外感激。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默然收起心里的所有念头,牢记着徐老头临终前的交代,踏踏实实跟在李铮然身边,全心全意。
.......
“这是玉元草,枝叶嫩绿,茎秆青翠,可活血化瘀,通润气血。”
院内,李铮然站在一张桌案前方,依次将部分一阶下品灵药摆放而出。
同时,还见他耐心指点,语气轻缓的介绍道:“这是风铃花,通体银白,五年成长,五年成熟。”
“若是服用,可温养灵力,滋补元气,尤其是对风属性灵根的修士,效果更为明显。”
闻言,在他对面的孙芸溪重重点头,拿着纸笔,将其一一记下。
距离徐老头过世已有一月时光,不知不觉中,她已渐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惨白与悲痛被她藏在了心里,小麦肤色的面容渐渐出现两抹生气。
那一双澄澈杏眼,虽然仍有些憔悴黯然,但也逐渐浮现出生活的希望。
在这段时间里,李铮然并没有真的将她当做婢女使唤。
除却日常的灵植打理外,便是交代对方帮助收集药散所需之物。
偶尔,也会麻烦她跑腿一趟,与柳氏商会之人接触,交予符篆。
至于灵石方面,每月都会给对方提供三块作为报酬,同时偶尔给予一些低阶药散与符篆,算是照顾。
双方都很默契的保持着适当距离,像是逐渐适应对方的存在。
“灵药种类繁多,各自功效也不尽相同。”
“一步步来便可,先记下后理解,不用着急。”
李铮然很欣慰她能走出阴影,温和一笑。
考虑到日常琐事需要交代对方处理,所以他便动了心思,认真教导她识别低阶灵药,以及处理妖兽皮毛的知识。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腾出手脚,在修炼之余完成其他之事。
“是,李大哥。”
孙芸溪捧着纸笔低着脑袋,小麦肤色的面容有些认真,重重点头。
相比往日,如今的生活无疑轻松了不少。
不仅每月修行资粮增多,同时也能学到许多不曾接触过的修仙知识。
莫名的,她有时会觉得这般生活有些虚幻,仿佛是一场梦。
她害怕,自己若是有一天犯了错,会让李铮然不喜,赶她走人。
每每想到此处,她都是小心翼翼。
见此一幕,感受到她恭敬语气里的那抹怯懦。
李铮然暗叹一声,目光似是欣慰似是无奈。
一月相处,看起来很短,但却足以让他从衣食起居的各个方面,感受到对方的节俭勤勉。
没有一丝逾越,亦或者任何贪念。
每日早起晚睡,收拾院落,准备灵膳,打理灵植。
对于他交代的每一件事,都从不敷衍,几乎挑不出太多毛病。
对此,他很满意。
“行吧,今日就到这里。”
李铮然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明日继续。
闻言,孙芸溪连忙点头,放下纸笔,慌不迭帮他将桌案与杂物收起。
见此一幕,似是感受到了她紧张的情绪,一旁的金玉蚕二话不说,带起一道嗡声就乖巧飞跃到她肩上。
嗡!
瓮声瓮气的鸣叫里,可见它摇晃触须,轻轻摩挲对方脖颈,似是安抚似是劝慰。
过往数年里,在灵田一起打理灵植,一人一兽早已悄然熟悉。
四目对视的刹那,莫名的,看着那豆子般大小的眼珠,孙芸溪只觉紧绷的心神悄然放松了些许。
或许是感觉到了金玉蚕的亲近,她忍不住抬起手掌,轻轻与其小脑袋触碰在一起。
见此一幕,李铮然莞尔一笑。
脑海里回忆闪过,一人一兽在他眼前与往日身影重叠。
“李小子,快来,有好东西。”
“这可是金玉蚕,风木双属性的妖兽,若是破茧化蛾成功,比杨家的灵蜂虫不知要强多少倍。”
“以后有着家伙帮你种田,倒也不用再折腾老头子我了。”
漏风门牙笑呵呵露出,沟壑老脸悄然浮现。
刹那间,李铮然脸上缅怀之色一闪而逝。
“徐老伯,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