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杨大哥真是英雄!一枪戳翻盖云柏,一掌打昏九尺松!以后定是大大的美名,我叫钟晓,先敬杨大哥一杯!”钟晓兴奋的两颊通红,举起酒杯向黑脸的杨大眼敬酒。
“欸!这可使不得,要说英雄,飞蒲草和你这小女侠才是真的英雄咧!以前咱只听说飞蒲草是个好大喜功,与那些腌臜货们互相吹捧的寻常角色,今日里见到飞蒲草为救两个不相干的人,明知不是对手,居然敢站出来扶弱助困,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才知道江湖传言多不可信!该由咱来先敬两位。”杨大眼端起小杯子,又不满的摇了摇,把酒倒在盛汤的海碗里,添满一饮而尽。
钟晓眨着眼睛冲李夜墨揶揄道:“杨大哥说这话可是对了,就拿今日来说,墨哥前面还在和我说九尺松,盖云柏是一方英雄,没一盏茶的功夫,这两位大英雄就帮着姓黄的调戏女子去了!江湖传言确是不能信的。”
“只能说有些传言是假的,不过有些还是很贴切的呢!”李夜墨倚着酒坛,指了指杨大眼嘻嘻笑道:“比如这位杨大哥的传言……”
“还有杨大哥的传言啊!那可有趣极了,快说,快说!”钟晓急不可耐得催促道。
杨大眼正喝着酒,一听话头扯到自己,笑道:“哦?那咱可也要听听看这传言真是不真,若不属实,飞蒲草你乱嚼咱舌头,可要管了咱的酒钱!”
“哈,这个好说,小二!好肉再切上两盘,好酒再打二十斤来!”李夜墨从胸口摸出几块银子摆在桌上。
“二十斤!要这么多酒做什么!”钟晓吃惊道。
“这传言里的第一件,便是杨大哥是真正的千杯不醉!据说有一日,杨大哥趁夜色摸进了锦元城最大的酒馆——泰来酒馆的酒窖,便如那虎入羊群,一夜间就喝光了一整座酒窖,让泰来酒馆堂堂一家大酒馆竟连卖了七天的茶水!泰来酒馆至今还在墙上写着规定:酒窖夜间加双锁,酒水不卖杨虎灾!不先来二十斤,怕解不得杨大哥的酒渴哩!”
钟晓咋舌道:“我还道这样的英雄只有戏文里才有!”
杨大眼瞧着小二摆了一排的小酒坛,隔着坛子都闻到一股酒香,眉开眼笑道:“大体都对,不过飞蒲草小兄弟漏说了,第二天泰来酒馆的李掌柜扯着咱要酒钱,咱裤子都差点赔给他!店里伙计要当掉咱这三百斤的铁枪换银子,嘿嘿,亏得当铺都不敢收,被伙计们拿去做了顶门棍,最后咱又赔了人家一张好虎皮,说了好些好话,这才换回乌铁枪!只说风光,狼狈的事你都没讲到,咱这顿酒你请可不亏!”
“不亏不亏,能结识杨大哥,当了我的裤子换酒也不亏!”李夜墨也换了大碗,与杨大眼又连干了三碗,接着道:“咱们再说这传闻里的第二件,便该说这杨大哥原名杨远望,诨号杨大眼,又被人叫做杨虎灾!晓儿,你猜这虎灾是何意?”
“这我可猜不着,只知道杨大哥义气,可不是害人的虎灾!”
李夜墨笑道:“那是自然,不是害人的虎灾是英雄的虎灾哩!晓儿,你也看到了,这锦元城附近多山,雁荡山,少阴山,仙华山,麦积山,大大小小有十余座,绵延不绝的把这锦元城围了严实,多山就多猛兽,尤其是老虎,山上袭伤过往商客倒也还算寻常,可从前每年一到冬季大雪封山的时候,这里老虎就白日里下山,一二十只成群结队的窜进城里伤人伤畜,好似有组织似的,百姓饱受其害,家破人亡者不能尽数,却人人无可奈何,当地人一并旱灾,水灾,蝗灾,鼠灾,管这祸事叫做虎灾。
不过,这山上的老虎怕也没想到,天降下杨大哥这样的壮士!杨大哥是个孝子,十二岁那年老母害了重病,时值阳春三月,正是雌虎产崽之时,老虎异常凶猛,没来由的伤人,采药人都畏惧老虎不敢上山,药铺的药也销售一空。别人怕,杨大哥却不怕,提着短棍便独自一人上山采药,结果真遇上了老虎,杨大哥提棍搏虎,和老虎恶斗了三天三夜,互追了两座山头,村里人都说杨大哥让老虎叼去了,回不来了,老太太伤心不已。那知到了第四天,这个十二岁的小童竟扛着头牛犊子那么大的花额大虎出现在村头!整个巴蜀都为之一震,真是天生的豪杰,鬼神都挡不住!”
李夜墨喝了口酒,得意道:“而后——杨大哥就专以杀虎谋生。我可听说杨大哥打虎时,总是到山上找一处平坦的地方,袒着身子躺在地上,就等老虎来捡着吃,老虎不食腐,可看到地上躺着人,总要来闻闻。老虎来了,杨大哥等它探近了脑袋,一巴掌先抽在老虎脸上!呵!那老虎可不像那九尺松这么不济,老虎挨了杨大哥一巴掌,只是头昏昏站不稳,杨大哥就趁机骑上虎背,把虎头按进泥上,冲着虎头‘佟佟佟’连打三拳就要了老虎的性命!至于为什么打虎不用刀——”李夜墨晃了晃两根手指,道:“因为没伤的虎皮值二十两,伤着的虎皮只值五两!”
“好个打虎英雄!”钟晓叫好道。
“老虎这草头王做得也是没了尊严,杨大哥不用刀竟只是怕少了银子!自从有杨大哥上山打虎,这一带再没发过虎灾,当地人感激,索性就把虎灾的称号送给了杨大哥,唤作杨虎灾,寓意便是老虎灾星,虎遇难逃!”
杨虎灾不满道:“谋口饭吃罢了,没成想倒让这些人传成了故事!喝酒喝酒!”
杨虎灾不愧是打虎的好汉子,李夜墨的酒量本也不算差,但和他一比就差之远矣!一个是浅水池塘,盛不下三天的雨水,一个是海纳江河,千万年也未见水面稍涨!杨虎灾的肚子好似个无底的酒洞,李夜墨才喝了两碗,杨虎灾一坛酒就已经下肚。
“飞蒲草兄弟,咱已经看出来你够仗义,是个英雄!不过喝酒这件事上你实在不必陪咱,这样喝实在太慢,让咱觉得老实不大痛快!”杨虎灾抹抹嘴道。
李夜墨与钟晓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苦笑。李夜墨两碗酒的功夫他喝了一坛,这还嫌慢!都说酒是英雄胆,杨虎灾这样一身是胆的英雄,怕就不是从娘胎里生的,是从酒糟子里自己蹦出来的哩!李夜墨,钟晓都点头道:“杨大哥不必委屈自己,痛快喝好便是了!”
杨虎灾一听大乐,道:“不是不和飞蒲草小兄弟喝酒,是咱平生还没见过能与咱拼酒的人,怕喝坏了你的身子,你这小骨头可不像咱这粗人,本事都在酒里,喝一坛酒能添百斤的气力,给咱一座酒窖,就是神仙咱也敢斗一斗!”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张小虎的皮,皮面向上摊平在桌子上,这虎皮仅看虎身约莫有三尺见方,剥的相当干净,虎头虎爪都完整无缺,虎嘴里的牙齿也都颗颗健全,仔细去瞧,虎眼,虎耳都用线密密缝了起来。钟晓,李夜墨都惊奇看着,杨虎灾兀自解释道:“小虎咱一般遇见也不打,不过这只小虎跟着它老娘吃了人肉,如此就不能再留它,剥了风干给咱做了酒器。”
钟晓道:“咦,杨大哥这是你的酒囊吗?开着口怎么装酒呢?”
杨虎灾呵呵一笑,不答话,翻过虎皮,将虎尾并两条后腿缠在铁枪枪头上,一踢铁枪搭在木柱子上,一手拉过长凳,身子在长凳上一仰,长凳单边着地,另一边高高翘起,杨虎灾右脚脚尖顶住铁枪,左脚点地支住,用嘴咬住老虎的鼻子,便如同一只黑虎倒叼着一只花虎,小虎后脚缠在铁枪上,前脚环抱住白净肚皮,整张虎皮就成了个漏斗,杨虎灾左右手各抓起一个酒坛,两坛酒哗哗的都倒在虎皮上,酒水打着转的顺着虎的喉管流进虎嘴,又顺着虎嘴虎鼻流进杨虎灾的嘴里!
两坛酒倒尽,杨虎灾也不起身,任酒水继续随着跳动的喉头滚进胃里,右脚不动,左脚弹起,整条长凳忽得打了个转,顺势一踢墙角的酒坛,又两坛酒沿着腿就滚到腰间,单手掀了两坛新酒的红布酒封,接着倒在虎皮上,这时虎皮里原先的酒还未漏尽!
李夜墨与钟晓都拍手叫好,四周人也纷纷围观,无不称奇,一坛两坛的大声数着,杨虎灾一口气便喝下了整整八坛酒!好似那龙吸三江,鲸吞四海,虎咽山河!那里是凡人偏好酒?分明是那酒仙贪恋五谷精,撇了鸾驾私下凡!
钟晓与李夜墨干瞪着眼,见杨虎灾喝得如此痛快,不禁犯了馋,两人说说笑笑,也大碗大碗地喝起来。二十斤酒三人竟果然不够,又叫伙计提了十斤来。
“天……天……天天……天门开!高……高……高手……请进来!”三人正喝在兴头上,门口结结巴巴传来这样一句,本来这句话是前三字后五字,结果却让这结巴读出了一句七言诗的味道,酒馆里的人都不由得一笑,仔细看时,只见门口进来一个头上留着锅盖小辫,脸颊似染着两团腮红,一身绯色短衫的瘦小汉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得乱转,模样滑稽,行为可笑,后面跟着钻进来个山一般的光头壮汉,锅盖小辫才只到他腰间,皮肤雪白,挺着滚圆的肚子,葫芦样的身材,大手里提一根粗铁链延伸到门外。
酒馆里有人模仿刚才结巴的口气道:“不……不……不知……不知……您要找,啊找……啊找……哪位高手!”一句话说得他险些岔了气,酒馆里又一阵哄笑。
锅盖小辫的正是那个结巴,看众人笑他也不生气,自己也笑笑道:“我们……来这……这……找轻功……天……天……天下……”
有人见他憋了半天说不出来,打岔道:“天下第几啊结巴!”
结巴冲那人竖了竖拇指,笑道:“四……的飞……飞……”
那人又替他说道:“飞蒲草李夜墨对不对?”
结巴连忙点头,道:“对……啊对……就是飞……飞蒲草!”说着冲二楼李夜墨他们的桌子做了个揖,大声道:“有请飞……飞蒲草……入……入我天门!”
李夜墨诧异,找我做什么?被人当做高手邀请李夜墨还是第一次,李夜墨虽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可是要知道在江湖上大大的有名,却不见得就能得到大大的尊敬,高手高手不是武功高,而是被人捧的高,然而轻功既然是武学末流,人皆相轻,轻功高手平白就矮一截,所谓天下第四在这些江湖人眼里不过是鸡粪鸭屎!
钟晓提醒结巴道:“结巴!你干嘛不叫你旁边的大个子替你说?”
结巴躬了躬身子,指着大个子道:“钟……钟姑娘,他……他不行,他……他是个……哑……哑巴。”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呵呵一笑道:“我……我口……口齿好些!”结巴居然知道钟晓姓氏,可惜钟晓,李夜墨都喝了些酒,一时竟也没注意到。
“结巴的口齿是要比哑巴好些!”酒馆里又笑做一团,有这两名使者,这天门那怕没有高手也要名声远扬了!
“不知你们天门的门主是江湖上哪位英雄?”李夜墨还未开口,就有人帮他打听上了,众人谁也没听过江湖里有天门这一个帮派,新成立的帮派四处宣扬,召集江湖上散落豪杰也是正常,不过门主是谁,有没有资格在江湖上建帮还是要问问清楚的。
“不好……不好意思啊……诸位!门……门主吩咐,这……这个问题,我不……不能回答,不……不过入……我天门,每……每月领……三……三十两奉银!”
李夜墨心里一惊,寻常帮派一月给好手们的也只有十两,这天门果真有底气!
“霍——你们天门还真是舍得,那你看我算不算英雄!二十两银子这百十斤肉就算你们的了!”虎刀门的一个青衣汉子扬了扬手里的九环刀大声道。
碧血堂那桌幽幽传来一个声音道:“飞蒲草都值三十两,兄台自己再加一柄大刀要顶两个飞蒲草,该要六十两才对!”
“师兄把自己卖贱了!”虎刀门的一众师弟也起哄道。
“有道理!”青衣汉子哈哈一笑,用刀顶着结巴的脑门道:“我还能不如那飞蒲草,六十两银子,爷爷活吓鬼杜春秋就入了你狗日的天门,保你不亏!”其他众人也各亮兵刃,七嘴八舌报出自己的价格,只有一条,每人都在三十两之上!
李夜墨见众人轻视自己,恨的牙根痒痒,低声道:“活吓鬼杜春秋这些人单打独斗那个敢说就胜了我!都是值一个价的人物,在埋汰谁!”
钟晓看杜春秋一伙人提刀去欺负一个结巴,一个哑巴,小声道:“呸!真英雄千金不换,这种货色只值半个铜板!”
杨虎灾躺在长凳上,随意摇着铁枪,枪上虎皮招展,好似一面酒幡,也喃喃道:“这些个英雄还真是猪狗也不如!”
李夜墨惦记起那三十两银子,小声道:“喂,晓儿,杨大哥,那可是每月三十两啊!你们说我是不是该接下来!”钟晓轻轻掐了下他的手背,白了他一眼。
结巴嬉笑道:“各位好……好汉别……急,以后……慢慢……慢慢……就会来找诸位……英雄,今日只……只为飞……飞蒲草!”
杜春秋不依不饶,把刀架在结巴的肩膀上,嚷道:“难道我不如他英雄好汉?”
结巴龇着牙傻笑,冲哑巴使了个眼色。哑巴胖大身子微微半蹲,陡然一扭,用力一扯手中的铁链,只听得门外哐哐哐的一阵急响,一颗足有马头大的铁球呼的飞进厅来,威似山岳崩倒,势若流星走脱,铁球在杜春秋眼里飞速放大,如杏,如梨,如西瓜,如这缤纷世界!冷汗霎时湿了脊背,三魂里丢了两魂!
眼瞧杜春秋就要被砸个脑浆崩裂,酒馆里的江湖人也都闭了呼吸,就在铁球不远不近距杜春秋眉心只差寸许之时,哑巴呀的大叫一声,丢了铁链,两只大手向前一探,之前还气势逼人的大铁球竟让他大手捉住,一分也不能前进,生生停在了那,铁球到杜春秋的脑袋依旧是不远不近,寸许的距离!哑巴手一松,铁球咣的砸在地上,整座酒馆都似乎晃了一下。众人连呼吸都要忘了,哑巴这么大的流星锤,当真是世所罕见,仅是使者便已经如此,有谁还敢轻视天门。从生至死,死又复生,杜春秋短短几瞬,已是两世为人,脑袋里嗡嗡作响,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这哑巴的力气竟不比杨大哥弱上几分!”钟晓吃惊道。
“嘿嘿,咱可不是只有力气,他这流星锤咱一枪就能戳停它!”杨虎灾喝了口酒,不屑道。
李夜墨皱眉道:“杨大哥,这哑巴究竟是哪里来的,没听说过江湖里有这样一位使大流星锤的哑巴好汉。”
“不止是这哑巴没听说过,那结巴恐怕也不是寻常人物,咱也没听过,鬼似的一日都冒出来了!”
结巴见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得意得甩了下小辫,结结巴巴道:“吓……吓着各位了,海……海涵呐……这哑巴……他……他不懂事,”说着踢了脚哑巴的流星锤,“拿这……这破球吓……吓唬人!”众人都不答话,心道:铁球收了就只是吓唬人,若这铁球真砸在脑袋上可就不是吓唬人了!
“现在,不……不知道飞蒲草……愿……愿不愿入……入我天门?”
李夜墨喝得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此时听结巴又发问了,豪气道:“好啊,天门既然认我李夜墨作英雄,李夜墨就入这英雄门又如何!”
“那就太……太好了!”结巴高兴的原地又是拍手又是蹦跳,片刻又搓着手,躬身讨好道:“飞……蒲草少……少侠,在下还……还有个不……不情之请!”
李夜墨笑道:“无妨,尽管说来!”
“在……在下想请飞……飞蒲草少侠……露……露上一手!”
钟晓问结巴道:“你想怎么露上一手?”
结巴高兴的跳了跳,指着哑巴道:“就……就和我……我这哑巴……比……比上一比!”
众人登时喧闹起来,和哑巴比?和这大铁球比?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的!刚才和结巴吵着要入天门的几人,都往后缩了缩,生怕让心黑的结巴看到,刚才还嫉妒李夜墨的,此时看到李夜墨要倒霉,又幸灾乐祸起来。
钟晓扯了扯李夜墨都衣袖,担忧道:“对那个铁球有把握吗?不行咱们就不上了,三十两银子可没有性命重要。”
杨虎灾也插嘴道:“飞蒲草小兄弟,有把握上便上了,若没把握千万别死要面子,这两个家伙邪性着呢!”
李夜墨笑道:“晓儿,杨大哥,你们放心,若是旁人我可能还不敢争锋,哑巴的功夫我刚才瞧了个真切,这铁球我是真的不怕!”
钟晓用力握了握李夜墨的手,低声道:“臭混蛋,小心些!”
“瞧好吧,小事一桩!”
李夜墨一个翻身从二楼飘摇落在结巴身旁,道:“咱们出去比试,莫砸坏了人家的酒店。”
结巴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哑巴扯着铁球和李夜墨并排走到门外宽阔的路口,小酒店里的人看要有热闹,也都放了酒杯出来围观,挤了厚厚一圈,钟晓和杨虎灾也站在近处担忧望着。
结巴道:“哑……哑巴用……铁……铁球,飞……飞蒲草你……用……不用兵……兵刃?”
李夜墨轻轻一笑,道:“我可没有兵刃,不过围观诸位有谁可以借我一根马鞭来用?”
众人皆轻蔑一笑,活吓鬼杜春秋给活活吓成了鬼,飞蒲草现在还如此托大,是要赶着投胎吗?马鞭对铁球,倒不如早早投降讨饶的好!边上赵无双三兄弟中大哥金眼豹薛平随手丢来一根三尺来长、包络精致的马鞭,讥笑道:“我倒看看你能耍出花来!”
李夜墨一挥手接过马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向周围一拱手,好似是街头卖艺的,笑道:“飞蒲草多谢各位捧场,各位看官既然要看,在下就为诸位表演个铁球开花!”
哑巴半蹲下身子,手捏在铁球一尺距离的铁链上,慢慢甩动,铁球越转越快,哑巴把铁链也越放越长,众人也向后退了有两步的距离,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李夜墨看准了时候,喊了声:“看一个金钟倒挂!”
手持马鞭一跃而起,身子倒悬在空中,哑巴呀呀叫着控制着铁球向上飞去砸飞蒲草的脑袋。众人瞧着越来越近的铁球,都暗自流下冷汗,钟晓更是急的全身发抖。
李夜墨身子一挣,一个鞭花正打在铁球上,铁球给打低了几分,他的身子借力又“嘿”的一声升到了最高的地方,哑巴吃了一惊,稳住铁球,又拉了起来,再次控着铁球飞向李夜墨,这次飞得更高,不是砸脑袋而是直接砸向了身子。
李夜墨瞧铁球飞得近了,喊了声“瞧一个山猿过涧!”
李夜墨马鞭一甩,缠在铁球尾部的铁链上,用力一拉,身子向下飞缩,空中铁球猛的一晃,哑巴拼力稳住,李夜墨的身子已经转到了铁球之下。
李夜墨又喊道:“再来个步步莲花!”
足不点地,借着手中马鞭力道,又一个鞭花在地上一抽,身子又倒飞到空中,临了还在铁球上踩了一脚!众人一阵叫好,好轻功,算得上铁球开花!
哑巴的铁球被踩了一脚,差点砸在地上,呀呀乱叫着,身子打了几个转才把铁球拉升起来,次次铁球经过李夜墨身下,李夜墨就一个鞭花抽在铁球上,身子忽高忽低,上下扭转,却始终飞在空里。哑巴有些喘气,众人也渐渐看出了门道,哑巴的铁球巨大,速度却比一般的小流星锤慢了不止一点,这才给了李夜墨炫耀轻功的机会,不过也是李夜墨轻功了得,才能做到铁球开花的壮举!
二人又斗了几十个回合,哑巴却一直被压制着,身上力气越来越少,呀呀呀的叫不出苦来,铁球速度越来越慢,李夜墨看好铁球又一次经过身下的时机,直接用脚点上,身子向哑巴掠了过去,哑巴拼命的回收铁链,舞动铁球,却让李夜墨又沿着铁链踩了几脚,最后竟落在哑巴的头顶上。
“呀……”哑巴泄了气,任铁球自己咣的一声巨响砸在地上,骨碌碌的绕了几圈,翻着眼睛看头顶的人。
“好功夫,好俊的功夫!”众人一片叫好。
“飞……飞蒲草果……然轻……轻功绝世,多……多谢飞……蒲草……让结巴开……开了眼!”结巴凑上来,一副巴结的样子。
李夜墨跳下来,冲结巴,哑巴一拱手,道了声得罪,哑巴傻笑着连连摆手,李夜墨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得意道:“金眼豹薛大侠在哪?我这铁球开花可还精彩!”
薛平接过马鞭,小声道:“这哑巴的铁球太慢,你又只会躲,有什么好得意的!”
钟晓与杨虎灾也都过来。
“臭李夜墨,好威风啊!”
“飞蒲草小兄弟的轻功真叫咱羡慕,咱若有你这轻功,泰来酒馆就是夜间加三锁也挡不住咱哩!”
钟晓笑道:“嘻嘻,杨大哥英雄好汉,盗酒的事做一次也就罢了,哪能真做了专门的酒盗,当心下次掌柜的叫捕头捉你呢!”
杨虎灾一本正经道:“钟姑娘,咱可认真说,好男儿生在世上,光明磊落,绝不平白取人一针一线,可唯独这别人的酒,哈哈……即使取了也不能算咱是寇盗行径。”
李夜墨笑道:“这个我可懂,酒这东西,自己的绝没有别人的美,不仅自己喝的痛快,想到他人没了酒喝,更是痛快,自古英雄那个不盗酒,喝他人的酒才有点漫漫红尘数我风流的滋味!”
钟晓瘪瘪嘴道:“自己的酒,别人的酒哪里不同,我还真不明白。”
三人正玩笑着,结巴开口道:“飞……蒲草既然……既然已经入……入了我天门,月钱和天门……所……所在,以后自……自然会有人来……通知,我二位就……就先去别处了。”
李夜墨抱拳道:“那李夜墨今日就暂别二位使者,改日相会,与二位吃酒。”
结巴连连点头,哑巴傻笑着冲李夜墨竖了竖拇指。
“在场这么多好汉,天门只寻了飞蒲草吗?”
哑巴愣了愣,有大铁球在前还有人主动入天门?定睛看时,那人一身白衫,满脸英气,手里提着白银枪,左右护着两兄弟,正是白袍银枪赵无双!点头又摇头道:“我……我们二人,今日只……只寻飞蒲草,改日自……自有人,专门来访白……白袍银枪三……兄弟。”
赵无双这才满意点点头,墙脚下又传来一个声音道:“结巴,那你来瞧瞧老夫算不算英雄!”
众人朝他看去,只见是一个形容消瘦猥琐的四十多岁汉子,捧着碗站在墙角,一身邋遢的褐色粗布短衫,打满了补丁,跨着齐膝油污破短裤,蹬着无绳漏底旧草鞋,一身污秽,满脸风尘,落魄的很,李夜墨与钟晓早就见过这人,原先点了碗不加菜不加肉的清汤素面,独自蹲在门口吃,还以为是城里的乞丐,此时随众人出来看比试,竟也不舍丢掉碗里的面汤。
“这是丐帮的好汉吗?”钟晓小声问。
“恐怕不是,晓儿你瞧,这人也没背口袋,不是丐帮,混的如此落魄,我还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飞蒲草小兄弟可听过仁义无双詹福六?”
李夜墨笑道:“这个我倒听说过,这人武艺如何未曾了解,不过他一直吹嘘自己命里注定能披白银甲,做大将军,倒是江湖上人尽皆知,不会就是此人吧?”
杨虎灾点点头:“这人武艺不错,不过为人两面三刀,不是个好人,和仁义扯不上半点关系,假仁假义也没有的,做事又不讨喜,如今算得上江湖上最落魄的江湖人。”
钟晓小声打趣道:“这倒奇了,赵无双,仁义无双,无双无双,一日里跳出来两个无双,刚好凑成一双!”
三人都轻声笑着。
哑巴听见旁人介绍才知道这人,作为使者也是八面玲珑的妙人,立马躬身笑道:“仁……仁义无双詹……詹大侠,久……久仰……久……久仰!”
詹福六抱着碗讨好地笑着连连点头。
詹福六指指手中的碗,只是普普通通的陶制大碗,又拿起一根吃面的筷子,冲众人扬了一圈,只是普普通通的尺许竹筷。詹福六把竹筷子一点点竖直缓缓插进面汤里,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单手再端起碗给众人观看,只见筷子尖从碗底扎了出来!筷子扎碗这也不算难事,奇的是这碗好似豆腐做的,扎了个窟窿,汤水竟一滴也没流出来!众人看傻了眼,这招可不是街边耍把戏的,这是顶深厚的内功!倒是酒店里的小伙计最先回过神来,扯着詹福六就骂道:“詹老六你这老不死的穷鬼,只点些清汤面,倒把爷爷家的碗给戳了个洞,你快赔来,赔来!”
众人登时哄笑起来,詹福六抹抹嘴低着脑袋,羞的老脸酱红。
结巴看看哑巴,哑巴看看结巴,无奈从口袋里掏几块碎银子,给了小伙计,约莫有七八两,道:“这……这是詹……詹大侠赔的银……银子,多了的,就……就算他预……付的酒钱!”
詹福六甩开伙计的手,淬了他一大口口水,“狗眼看人低!老子做了将军先要灭你这瞎眼贼九族!”
伙计接过银子,立刻放低了姿态,随便詹福六贬低,也只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你詹老六能做大将军,那我这伙计怕就是当朝皇上!
“詹……大侠候……候着,过些日子……有……有人来寻你!”
詹福六缩着身子,讪讪道:“留的银子不多,可别太久!”
结巴笑着点点头,和哑巴走了。围观众人也各自散去,李夜墨与钟晓这些日子接连遇祸事寻秘籍,早已筋乏骨软、神疲意懒,遇到杨虎灾这样的英雄索性喝了好些酒,当日就在附近的客栈寻了地方住下,拜访锦元城城主的事且等明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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