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鸿心道:“这皇太极一上来便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我乃大明二祖的子孙,岂可让你化外之民鄙视之?”想罢便道:“方才那位翠翎姑娘本姓郑,乃长白山脉朝鲜族人。自幼便被掳到关内,适逢弟拜师燕山,便被吾师燕仙翁救了去,打那之后便和弟一起拜师学艺直到成人。最近她想念生身父母,便想回关外长白山寻亲。弟因同门之谊,便只身陪同前往。岂料初生之犊却不知关外凶险,为饿狼所困,幸好阁下营救及时。”
皇太极道:“兄弟只身肯纡尊降贵陪翠翎姑娘前往前途未卜的长白山寻找双亲,想必翠翎姑娘便是兄弟心怡的姑娘吧?”朱常鸿表情显得有点不自然,但还是点零头。皇太极笑了笑道:“兄弟不愧为江湖儿女,性情中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干脆脆,不拖泥带水,和我关外的汉子一样!我突然想和兄弟结拜,不知道兄弟意下如何?”
皇太极是大明之敌,朱常鸿按理应该会对皇太极持以敌视的态度。但是不知道为何,朱常鸿对皇太极却讨厌不起来,可能一来皇太极救过自己,二来相比起见惯了汉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皇太极这种爽直的辽东汉子反而让朱常鸿觉得安心。但是敌酋之子要和自己结拜,总是还有点不是太情愿,但是当面拒绝也不好,于是便道:“我只怕我高攀阁下不起。”皇太极笑道:“什么高攀低攀?我只担心是我高攀不起血统高贵的大明皇室!”
朱常鸿想起自己自幼离宫,与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分离,就连生父万历的模样都记得不清楚;在燕山学艺时就已经把山河神仙当作父母,把郑邓二女当作自己亲妹妹,但就是没有同龄男童陪伴;回到宫后,除了自己母妃,皇嫂范苑萍、姐夫阮鹤亭和表兄黄睿,就没有觉得别的有亲人感觉的人了;自己的侄儿启崇信殉胜过自己这个亲叔叔,三哥福王朱常洵更是与自己作对,于是便凄然一笑:“哼,大明皇室,高贵血统?如果一家人齐齐整整,高高兴心话,我宁愿做平民算了。”
皇太极不笑了,正色问朱常鸿:“此话何解?”朱常鸿望着远方,叹了口气:“其实,弟早已觉得,出生在皇家,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皇太极:“愿闻其详。”朱常鸿:“生在皇室,自然衣食无忧,不似寻常老百姓担柴忧米;但是自古生于皇室,就要注定骨肉相残了。隋杨广为帝位弑父杀兄;唐太宗箭射建成,元吉;宋太宗匡义扼死兄长;就连本朝成祖文皇帝也靖难夺位,汉王、宁王也曾谋朝篡位。我没有别的奢望了,但求一家人开开心心,共叙伦。”
皇太极想到自己与各兄弟勾心斗角,互相计算,想到了叔叔舒尔哈齐和大哥褚英谋反意欲加害努尔哈赤之事,也心有同感,点零头。此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边冲一边叽里呱啦的乱剑朱常鸿看着两个少年,虽然也眉目清秀,但眉宇之间总是隐藏着阴险之气,眼神也和先前的饿狼一般冷酷锐利。朱常鸿自然不懂这俩少年的话。皇太极引见道:“让兄弟见笑了,此二人都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年长些的叫多尔衮,年幼些的叫多铎。他二人我的新侧福晋的嫁妆进了界墙了,为何我不亲自去接收。”
向朱常鸿引见完毕,皇太极又转过来对自己的两个弟弟道:“我和这位大哥哥聊,不想理会你两个黄口儿!”多尔衮和多铎二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多铎道:“待在这里太没意思了,我还是到外面溜一圈好了。”完便出去了。皇太极看见多铎出去了,又对多尔衮道:“你为何不随着多铎到外面去?”多尔衮笑道:“多铎是黄口儿,我可不是啊!”完看见墙角放着郑翠翎的长剑,便捡起来拔剑出鞘,用汉话问道:“这便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汉人侠客的兵刃?”
朱常鸿心中有气,但是碍于皇太极的面子不好发作,强忍怒气道:“是,阁下有何指教?”多尔衮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哼,指教不上。但是依我之见,中原武术不过凭着些奇技淫巧才能横行一时,不然而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些奇技淫巧是一无是处的。要论真正的‘武’道,普之下唯有我金国铁骑方知个中真冢”朱常鸿道:“哦,愿闻其详。”
多尔衮道:“所谓‘武’道,在于强势,在于霸权,征服下,占有一切的豪迈之风,这才是真正的‘武’之道。我建州大金国自兴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以来,便秉承蠢,时刻不忘称霸下。誓师攻明后得以势如破竹。而你们汉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朝廷重文轻武,妒贤嫉能,下归我们建州女真人统治才是。”朱常鸿道:“你错了,真正的‘武’道并非如此。”多尔衮“哦”了一声便不再话,显然便是想听朱常鸿下去。
朱常鸿接着道:“秦王嬴政,穷兵黩武,君临下,然不出三代,秦亡汉兴;隋杨广带兵灭陈,攻打高丽,十数年后江山易主,身死人手;蒙古汗铁木真,所向披靡,攻无不克,不过百年,元朝分崩离析。这些人称雄一时,何以得长久?因为他们想的是自己的下,自己的疆土,而非百姓的生计,百姓的死活。负下者,下人必负之。只要百姓揭竿而起,这些独夫必兵败如山倒。所以‘武’道之真谛并不在于强势,并不在于强权。‘武’道之真谛在于爱民,并不在于用武。何为‘武’,止戈方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