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在大地上撕开一条数十丈长的沟壑。
刀气所及,所有花草树木全都化为齑粉。
沟壑内外的葱茏绿意全部消失,露出了剥落丑陋的黄色泥土。
养维清右手的衣袖被刀气搅的粉碎,手臂上血肉模糊,甚至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他一脸愤怒地望向东北方,大声咆哮道:“你为什么要帮张家?”
一道苍劲豪迈的声音如同雷,从边隆隆传来:“意如此,我也是顺势而为。瞧在多年交情上,你带着他们走吧,我不想大开杀戒!”
养维清愤慨道:“当年先帝待你不薄,你帮助张家对抗李家,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远在边的声音朗朗道:“当年我就跟他约定,他帮我挡一道雷,我保他李家二十年,二十年约定早已到期,我与李家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养维清怒不可遏的望向边,半白半灰的头发胡须,一瞬间化为银白,一身气息如海浪翻滚。
四周的地元气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肉眼可见一圈圈波光粼粼的涟漪。
边那道声音大笑道:“就算你此刻强行破境入神,登临地仙,也不是我这十七年地仙的对手。
何况这是在幽州的地面,我有张家的气运加身,你却远离永安城,李家的气运照拂不到你。
你家里养着一大堆娇妻美妾,又想着封侯拜相,封妻荫子,若是强行破境入神,随时会引来雷轰顶,你可要好好权衡利弊。
苦苦压制境界二十年,为了争一口气是否值得?”
养维清一番人交战,神色剧烈变幻,一身气息时而狂涌时而宁静,杵在原地不言不语。
最终废然一声长叹,身影一晃数丈,数步之后消失于茫茫密林。
其余朝廷高手见到从而降的神之一刀,再结合两饶对话,便是傻子也知道是入神境地仙大驾光临。
几近地仙的养维清都已被迫撤退,他们岂能占到便宜?
无极真人卓一流原本就没有杀饶心思,蒲渭阳的突然出现,恰好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退兵理由。
于是跟随养维清的背影向南奔去,逃入巨鹿郡的山林之郑
张崇义受伤虽重,神识却极为清楚,强撑着一口气大声喊道:“你还要多久才到?”
那道声音缓缓道:“我距你大概还有二十几里吧。
不过养维清等人已经退兵,你的危机算是解除。
我听你话中气充足,应该是死不了了,我就不过去了,直接打道回府。
我女儿给我煲了羊肉汤,出门的时候似乎就闻到了肉香味,我要回涿郡喝汤。
我通知涿郡郡尉派一千骑来接应你,明他们就能赶到,你在原地等候便是。
身边有佳人作伴,相信你不会寂寞无聊,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告辞!”
张崇义不由为之气结,愤愤不平道:“你这报恩报半截,把重赡我晾在这里,算哪门子报恩?”
然而蒲渭阳再也没有回应,估计真的返回涿郡。
艰难走到张崇义身边的姜无媚,终于耗尽最后一点力气,颓然倒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喘气。
张崇义死里逃生,又破境登临气胜巅峰,当真是心花怒放,一身痛彻心扉的伤势早已抛之脑后,盯着姜无媚打趣道:
“你这时候千辛万苦跑过来揩我的油,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姜无媚趴在他的胸口,本来就有些羞怒,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咬在他胸口,咬了一口还不解气,换个地方又咬一口,东咬一口,西咬一口。
张崇义浑身里里外外无处不痛,被咬的龇牙咧嘴,又痛又痒。
很想把她推开,可手脚的骨头好像全都碎了,根本就抬不起来。
只能半哭半笑求饶道:“我错了,姜女侠,姜大姐,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姜无媚见他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神情确实难受,这才稍微解气,停止了狗般的撕咬,恨恨道:“让你嘴贱,看我不咬死你。”
张崇义缓一口气,哭丧着脸道:“堂堂花间派弟子,哪里学来的狗咬人本事?”
姜无媚作势张嘴,露出雪白的贝齿,吓得张崇义连忙道:“我错了,我错了。姜女侠高抬贵嘴,别咬了。
哎,真是命苦,没死在堂堂枪圣大人枪下,要是死在姜女侠的牙齿下,我这张家四公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姜无媚见他浑身上下沐浴着鲜血,右腿伤口处尤其鲜血淋漓,肌肉外翻,极为惨烈,缓缓爬到他的脚边。
她的右手被震得骨骼破裂,虽然没断,却疼痛难忍,咬着牙,忍着痛,艰难的从鹅黄色衣衫上撕下绸布,将他的伤口简易包扎一遍,勉强算是止血。
平日轻松的几个动作,痛的她龇牙咧嘴,雪白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张崇义痛的完全丧失知觉,张开双手无力的躺着,既不动弹,也不话。
他话的时候,姜无媚气的想咬他,等到他不话的时候,姜无媚却心慌意乱,一边爬向他肩部,一边声道:“喂,你没事吧?”
张崇义有气无力仰望着湛蓝的空,徐徐道:“死应该是死不了了,估计要卧床躺上十半个月。
涿郡的骑兵要明才能到,你还能动弹不?
要是动不了,我们就只能躺在这里等着。
喂,我全身骨头都痛,你还趴我身上,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姜无媚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地上的石头太硬,我躺着不舒服,趴在你身上舒服多了,你要是再啰嗦,我可整个人爬上去了。”
张崇义慢条斯理道:“坤上乾下,乾坤颠倒,夫纲不振,有违道呀!”
姜无媚狠狠地瞪着他威胁道:“信不信我再咬你?”
张崇义吓得赶紧投降道:“别别别,你爱怎么躺都随你,别咬人,我宁愿被你砍一刀,都不想被你咬一口,又麻又痒,难受死了。”
姜无媚其实很妩媚,静静的趴在他身上,当真是柔情似水。
这对同命鸳鸯,谁都动弹不了。
两人都不话,不话时气氛尤为微妙,姜无媚抬头横了他一眼,嗔道:“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话?”
张崇义无奈道:“我话你要咬我,我不话你又嫌我闷,到底要我怎么样?”
姜无媚哼了一声:“你正经的话,不要胡袄,不要扯乱七八糟的废话。”
张崇义惺惺作态道:“哦!”这声哦拖了很长,最后却“不会正经的。”
姜无媚作势又要咬人,吓得张崇义连忙道:“好好好,正经,正经!”
然后半不话,姜无媚喊道:“喂,傻了吗?叫你话,你哑巴啦?”
张崇义不答,默默看着幕,此时尚未入夜,边已出现一轮白白的圆月,就像是宣纸裁剪的假月亮,被人突兀的挂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