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管你姓查,还是姓插】
香港街道上灯红酒绿,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喝醉酒的下班族在马路上互相搂着说笑。夜总会卖笑的小姐们穿着超短裙,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门口迎来送往。时不时有巡逻的香港警察在查身份证。
宋志超知道自己现在身份特殊,却也没避着这些警察,反而显得很是淡定和自然。
火麒麟见他这样,忍不住说:“你很犀利啊,很多大陆人看见这些条子都吓得双腿发软,你却还敢直视他们。”
宋志超笑了笑,“我又没犯法,怕咩嘢?”
火麒麟耸耸肩:“我却是怕的,三天两头被条子抓!”又扫一眼宋志超,“讲真,不说别的,就你这穿着打扮简直比香港还像香港人,怪不得那些条子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语气中竟然还充满了嫉妒的味道。
说话间,火麒麟带着宋志超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名叫“昌记车房”的地方。
这家车房的门面很大,不过生意看起来不怎么好,因为在卷闸门上张贴着一个大大的“出租”。
看看四周没人,火麒麟就咬着牙签,敲了敲紧闭着的卷闸门。
过了一会儿,卷闸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卷毛脑袋,看见是火麒麟就嘟囔了一句:“我以为是边个,是你呀,火麒麟!”
火麒麟就赔笑道:“大傻呢,在里面吗?”
那人点点头,让开路。
火麒麟示意宋志超弯腰跟自己进去。
卷毛看了一眼宋志超,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
这种眼神宋志超见多了,是香港人对大陆人那种骨子里的鄙视。
进去以后,宋志超一看,这是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车房,里面停着三四辆等待维修的轿车,周围都是一些修车用具,以及汽车配件。
卷毛见他四处张望,就冲宋志超吼道:“唔要乱看,当心瞎了眼睛!”
火麒麟忙打圆场,“他是大陆来的啦,冇见过世面!”
卷毛这才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再看火麒麟,径直走到里面的一个铁门处,敲了敲,里面开门。
宋志超跟着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偌大的房间内,摆放着一组很气派的音响,此刻正播放着节奏很强的电音,周围是摆放唱片的架子,以及张贴明星海报,一张床垫随意地铺在地上,一个干瘦的古惑仔正在躺着看"seqin"杂志,在他旁边的地上,则摆放着一大堆的罐装啤酒。
火麒麟看了他一眼,就低眼低眉地问:“大傻哥呢?”
“傻哥在车内打炮。”干瘦古惑仔嘴里说着,眼睛却丝毫没离开手中的《龙虎豹》。
宋志超这才发现房间内还有一个卸了轮子的红色车厢,此时里面传来女人哇哇叫的声音。
火麒麟就走过去,蹑手蹑脚地敲了敲车门,很快,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提着裤子的粗壮男人,一个女的也在后面跟着钻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冇做完也要收钱啦!”
那个叫大傻的就从裤子口袋随便摸出几张港币砸过去说:“食屎啦!态度这么差,下次不会找你!”
女人从地上捡起钱,嘴里骂着:“小气鬼,这些钱给你买药吃先!”然后又把钱扔了回去,气呼呼地走了。
大傻捡起钱,吐口吐沫说:“不要,老子省了!”然后扭过头,看了一眼火麒麟,问:“做咩呀?”
火麒麟就说:“带朋友取货。”给宋志超介绍:“大傻,鸡精,还有卷毛,他们都是这一行的大佬。”
宋志超看了一眼三人,尤其多看了一眼那个大傻哥,还真就傻乎乎的,满脸横肉,跟录像带上的“大傻”“成奎安”差不多,
宋志超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个叫“大傻”的就横着眉毛,撇着嘴,看了宋志超一眼,嘴里嘟囔:“大陆仔,你很臭屁哦!”然后就走到干瘦古惑仔---“鸡精”旁边,用脚踢踢他,“起来咩,看货啦!”
鸡精这才忙不迭地起身,手头还舍不得把那本"seqin"杂志放下。
然后就见大傻用手抄起那张铺在地上的床垫,然后伸手从卷毛手里接过一把小刀,次啦一声,把床垫划开,从里面掏出几包“证件”来。
宋志超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个办假证的窝点。
“诺,你要的身份证,除了不能申请综援,和一般的香港身份证冇什么区别!”说话间,大傻就抽出一张递给了宋志超。
宋志超接过去一看,果然很精致,除了照片之外,连身份证编号都很清晰。
见宋志超摩挲着身份证,大傻又说了:“是不是冇见过?看你样子就知,乡巴佬一个咩!别摸了,这编号是可以查的,就算条子拿了对讲机也查不出毛病---仲有,一张三千块,概不赊账!”说完还啐了一口唾沫。
对于宋志超这样的大陆仔,大傻从来不给什么好脸色,“真以为穿的洋气就是香港人,食屎!”
对于大傻的轻视,宋志超只是笑了笑,随即掏出钱包把身份张插入卡袋,却没有直接付钱,而是掏出烟递一根过去。
大傻仗着这是自己的地盘,也不怕他跑掉,就接过烟,叼在嘴里。
宋志超又把整包烟丢给火麒麟说:“分给兄弟们。”
火麒麟一怔,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小弟了?不过也不吭声,他们这些出来混的,最喜食烟,道上有话云:冇钱食白烟,赛过活神仙!
意思是,没钱就抽别人的烟,这样不花钱还有烟抽,比神仙还爽。
此时的宋志超一改之前的沉默,仿佛换了一个人,笑眯眯地盯着大傻道:“你们这里除了做身份证之外,还做其它证件吗?”
“只要能赚钱,就做喽!”大傻斜靠在墙上,模样爱理不理。
“那也能做开公司的证件咩?”
“什么公司?”
“酒店用品贸易公司,主要经营外国的一些著名品牌,比如高档沙发,座椅,淋浴,以及坐便器等等。”
“……”大傻还有些迷糊。
宋志超就点醒他,“很多品牌需要授权书,以及委托销售合同,我想,这些证件你们也能办下来!”
大傻咽口唾沫,“能是能,不过要很多钱的。”
“多钱?”
“一张至少……两千!”大傻犹豫地伸出两根指头。
“成交!”宋志超说,“如果可以的话,给我做十份品牌授权书,以及委托书。”
“呃---”大傻没想到宋志超会这么干脆。
宋志超又扫一眼车房,问还在懵逼的大傻:“我看见你外面贴着广告,这车房要出租?”
“哦。”大傻点点头。
“多钱?”
“一个月最少……两万!”大傻学聪明了,原本想喊一万八的,到嘴边变成两万。
“成交!”宋志超再次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先租用半年!”
“咕”地一声,大傻咽口唾沫,觉得自己临时改口没改错。
“你们是做车房的,那么认不认识搞装修的?”宋志超又问了。
大傻忙点头,“认识,认识,都是装修界的好手。”
废话,装修油水足,只要是古惑仔谁不认识一两家。
“这车房搞成高档酒店用品公司,大概要花多钱?”
“这个……”
宋志超却不给他机会,“六万够不够?”
“呃---差不多。”大傻伸出手,正要用他那小学没毕业的脑子计算清楚。
宋志超已经开口,“那好,成交!装修费六万,各种证件两万,租赁费十二万,还有这身份证三千,合计二十万零三千,我和你虽然才见一面,却一见如故,凑个整数,二十万---k?”
“呃---”
这次不光大傻傻住了,旁边火麒麟,鸡精,还有卷毛全都叼着烟,傻乎乎地看着宋志超。
他们见多了各种顾客,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做生意的。
大傻脑袋有些发晕,觉得钱怪多。
二十万啊!顶你个肺!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咳咳咳,你是说你给我……二十万?”大傻难以置信地问。
宋志超点点头,冲大傻吐一口烟。
大傻猛咽唾沫,此刻他已经不敢再小看宋志超了,完全把他当地了浑身冒金光的财神爷。
“那你……有钱吗?”大傻还是把自己心中最大的疑虑问了出来,不是说大陆人都是穷鬼咩,这个不会是在忽悠自己。
宋志超弹弹烟灰,回答的很干脆,“冇钱!”
“什么?”大傻立马瞪大眼,目露凶光,“扑街!搞半天你在耍我?!”
“冇钱---但我有欠条!”宋志超变魔术般摸出一张欠条,然后在大傻面前扬了扬,说道:“一百万的欠条,如假包换!”
“说实话,我这次来香港没带那么前,但带了这张欠条;如果你们能帮我把这一百万要回来,那么我就能支付你们二十万---怎么样,有冇兴趣?”宋志超的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大傻的脑袋快要转不过来了。
怎么搞的,说着说着自己又变成要账的了?
旁边他的小弟鸡精提醒他,“傻哥,按照道上规矩,帮忙要账咱们是要收劳务费的!”
大傻立马惊醒,“我们可以帮你,不过按照规矩,我们要收百分之二十的劳务费;也就是说,我们帮你把账要回来,你要付给我们二十万,加上刚才的二十万,一共是四十万,怎么样?”大傻挺胸凸肚,突然觉得自己很英明,很神武,这么大的数目都能算的清,简直是天才。
旁边和宋志超以来的火麒麟忍不住了,“有冇搞错,道上规矩是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哪有收取百分之二十的!”
大傻鼻子一哼,立马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火麒麟忙捂着嘴巴,不敢再吭声。
大傻又看向宋志超,原以为这个大陆仔至少要考虑一下,没想到宋志超连犹豫都没犹豫,很干脆地说:“好,成交!”
一听这话,大傻就呵呵笑起来,主动握住宋志超的手,“多谢老板你肯照顾我们,这笔钱我们一定帮你收到!”
一想到四十万正在朝自己招手,大傻哥心花怒放,笑得嘴巴都快裂开了。
宋志超也握着大傻哥的手,“是我要感谢你们才对,有劳了!”
大傻哥突然觉得宋志超这个大陆人很可爱,讲话这么有礼,这么客气,是个难得的漂亮朋友。
两人就这样依依惜别。
直到宋志超一个子儿没花地拿了身份证离开昌记车房时,大傻哥还在伸长脖子朝他背影张望。
旁边鸡精总感觉这笔生意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就提醒大傻哥,“大佬,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是不是我们掉沟里了?”
大傻很不爽鸡精的多疑,拍着胸口说:“你傻哥我这么聪明,谁能阴到我?”又问旁边卷毛,“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傻哥最聪明,最英明神武,谁都骗不到你!”卷毛拍马屁道。
大傻就牛逼了,冲鸡精道:“听到冇,做人咩,别那么傻乎乎的!”
鸡精忙赔笑,说自己说错了,多嘴。
大傻这才又问:“对了,欠账的那个小子叫乜嘢?姓查,还是姓插?”
“姓查,叫查永孝!”
“咦,这名字有点熟!”大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对方是谁,于是就说:“我管他姓查,还是姓插---我插他老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明个咱们就去收数!”
大傻哥,豪气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