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喜怒无常九千岁
霁月坊。
管弦丝竹之声在耳,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正在看台的中央翩翩起舞,时而眼波流转,时而舞步翩迁,引得看台下面的男子们阵阵议论。
“这可是霁月坊的当家头牌。”
“不是传闻她已经许久不登台献艺了吗?”
“可不是嘛,今日来的诸位算是赶上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啧啧,瞧瞧这身段,还有这眼神,这小模样,真想让人搂紧怀里。”
“大人,我劝你还是清醒些,这位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呐。”
“都懂。说来乐呵乐呵罢了。”
“哈哈哈哈……”
没有理会台下的言语,女子的眼神,十分坚定地看向看台最高的地方。
从她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里面丝毫的动静,但是她知道,里面的人透过那薄薄的纱幔,可以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的话。
几乎是用尽了生平所学,女子只盼能够得那人一眼,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若是有幸能够被他召到身畔,即便是陪酒一场,她也死得其所。
只是女子不知,被她肖想了许久的男人,连一个余光都未曾给过她。
看台最高处,天字号阁楼里。
他修长而纤细的手指,缓缓拿起身畔的水晶杯,浅浅饮了一口暗红色的液体。
“这个年份的葡萄酒,倒是质地醇厚,入口回甘。”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是身边伺候的人却听得真切,低低回了一句:“是,千岁。”
太监转过身,便传令下去,大赏今年进贡葡萄酒的商人。
伺候千岁时间久了,都知道千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能够让千岁在嘴边提上一句,那便是值得夸赞的事情。
而更多的时候,杀人也不过是一个眼神罢了。
寻盏抬头便看到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一轮下弦月正挂在天上。
此刻的眼中,没有他记忆深处那些钢筋丛林的遮挡,倒是平白的让他觉得,自己与这月亮又近了几分。
“今儿这月……”
听千岁的话只说了一半,身旁的太监不敢接话,却也不敢放在那里不接,只因根本不敢妄自揣测千岁的心思,只能颤颤巍巍地说上一句:“是,千岁。”
寻盏却立刻没了兴致,数百年来,身边的人能说的也不过是一句奉承。
他将夜光杯塞给身旁的人,薄唇微动,“无趣。”
接过寻盏递来的酒杯,伺候的人连忙提醒道:“千岁,单龙求见,已经在外面跪了许久了。”
见千岁并没有拒绝,伺候的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好歹有人能吸引一下千岁的注意,今夜当值的他,背后都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
不一会儿,上身赤。裸地单龙便走了进来,他对着窗边的椅子单膝跪地,“奴才单龙,给千岁请安。”
椅子缓缓转过来,寻盏俊美无双的容颜便出现在了单龙的面前。
他狭长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掠了过来,嘴角是若有似无的弧度,不怒自威,天生霸气便是如此了。
单龙连忙低下头,心中暗骂自己该死,都已经见过千岁不知道多少次,可每次见到,都会一时之间难以移开视线。
况且,他明知道,千岁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看。
寻盏垂眸,扫了单龙一眼,语气平淡地问:“你是给我请安,还是要请罪呢?”单龙自知什么都不瞒不过千岁的眼睛,连忙双膝跪地,再三叩头。
“单龙没有完成任务,还请千岁责罚。”
寻盏的视线冷冷清清地扫过单龙,只见他略有些狼狈地跪在那里,肩膀上还有三道指甲的痕迹。
想来,他这衣服丢的也应该有些故事。
只是不知为何,寻盏今夜对所有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致,本意不想再说此事,便挥了挥手,淡然一句:“退下吧。”
可这句话,却叫满屋子的人都慌了神。
旁边伺候的太监先是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则是在揣摩着千岁的心思。
若是按照平常,任务没完成大可不必回来复命,直接死在外面便好,若是被人发现,那更是要当场服毒自尽的。
千岁这么一句退下,难道是让单龙下去领死?
但是太监心中又有些迟疑。
这要是个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的,问也不用问,直接拉下去赐毒便是。
但这单龙,却是千岁一直以来颇为看中的人,曾多次为千岁执行过最机密的任务,甚至还有一次替千岁挡过暗箭。
这退下的意思,到底是拖下去杀了,还是就这么放了?
太监不敢问,只怕多说一个字,自己的人头就保不住了。
只能低着头,一颗豆大的汗珠低落在地上,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千岁的表情,与刚才夸赞美酒的时候,并没什么区别。
千岁的表情常年如此,不喜不怒,想要揣测出什么,那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了。
见揣测千岁这招不行,太监只好低头去看单龙,猛着对他打眼色。
跪在地上的单龙也是一阵心惊。
主子让他退下,是真的让他退下吗?
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他就接收到了主子身旁太监的眼色,那眼色似乎是说:让他再问问主子的意思?
那可是给他个豹子胆,他也不敢的事情。
可那太监的眼色越发紧张了:若是他不问,只好把他拉出去砍了?
想到此,单龙心中着急,便开口说道:“主子,奴才死不足惜,只是不能为主子尽忠而死,却是因为任务失败而死,奴才死不瞑目。”
寻盏听他如此说,并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慵懒地看向他,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当如何?”
主子既然开了口,那边是饶过了他的性命,单龙先是叩头谢恩,“求主子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是下次任务还没完成,奴婢自当双手把命奉上。”
寻盏动了动拇指上的扳指,“我要你的命作甚,我只要那东西。”
“回禀主子,奴才已经得知了那竹简的下落,就在丞相府内。”
他挑了挑眉,“说下去。”
“奴才亲眼看到,丞相府的大小姐颜轻轻手中拿着竹简。”
寻盏转动扳指的手突然停下了。
颜轻轻?
“她手中为何会有那竹简?”
按照往常主子的习惯,根本不屑知道任务的经过,主子要的从来都是任务的结果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可是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突然想要问了起来?单龙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事情叙述一遍。
“奴才不知,似乎是有人赠予她的,而她应该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奴才见她一直没看,就想着将竹简偷出来。可是没想到,她却发现了奴才的行踪,奴才只好先行逃了出来。”
听单龙这么一说,寻盏立刻觉得有了几分兴趣。
“你是说,颜轻轻发现了你的行踪?”
“正是,奴才当时闭气在花园之中,颜轻轻路过的时候,手指向奴才,而且眼神也与奴才四目相视。”
单龙的功夫,他是清楚的,这颜轻轻断无发现单龙行踪的可能,这么一来,倒是有那么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仿若施恩一般地看向单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竹简,我势在必得。”
单龙如蒙大赦,再三叩首之后,目光如炬地回望向寻盏,“奴才领命,必不负千岁重望。”
寻盏微微轻轻抬动了一下食指,单龙会意便退了出去。
他转过椅子继续看向窗外,手指也无意识地开始转动扳指。
似乎,也不是万事都那样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