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轻轻带着阿星到厨房的时候，进门就听到月明语气严厉地问道。

　　“这粥做了这么久，怎么都跟水一样？”

　　“哎哟，您这是拿去救灾，又不是要宴请，难不成我们还要往里面放肉不成？”

　　月明又指着一旁的馍馍，“那这些怎么说？又硬又难咽！”

　　厨娘显然没了耐心，“您要觉得不成，那我给您让地方，您自己来做，我们可都伺候不了。”

　　“怎么回事？”颜轻轻听了个大概，就迈步走进了厨房。

　　见颜轻轻来了，月明几步走过去，福身行礼，“大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力。”

　　颜轻轻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厨房准备的东西，转向厨娘问道。

　　“现在马上就到要施粥的时辰了，怎么才做了这么点东西出来？”

　　那厨娘脸上净是不耐烦，“大小姐，这不是月明姑娘一直在这儿问东问西，否则怎么会耽搁至此？”

　　月明见厨娘恶人先告状，便低声解释道，“大小姐，请您看看这些粥和馍馍吧。”

　　早在进门的时候，颜轻轻就已经听到他们争执的问题，她附身看了看锅里的粥，又看了看笼屉里面的馍馍。

　　正如月明所说的，粥稀馍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轻轻的语气硬了起来，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是让这些奴婢糊弄她的！

　　厨娘被颜轻轻这一瞪眼吓得够呛，连忙退了几步说道：“大，大小姐，这都是婆婆吩咐的，您要是有什么，还是去问婆婆吧。”

　　婆婆又是谁？

　　颜轻轻疑惑地看向月明，却见月明的眼中有了惊讶的神色。

　　月明在颜轻轻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小姐，这个婆婆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哦？我倒是想知道，有多厉害。”

　　月明的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敬重之色，“大小姐，这位婆婆是老太爷留下的家仆，而且可以说是丞相府府的老人了，相当有威望。”

　　老太爷的家仆，那就是说是她爷爷以前的旧仆人了？

　　按辈分来说的确是够老的。

　　对于老人，颜轻轻是觉得一定要给以尊重，但是对于倚老卖老的人来说，颜轻轻可是绝对不吃这一套的。

　　这人到底是因为辈分而被人尊重，还是人格被人尊重，还未可知。

　　颜轻轻点头，“既然你也不是这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就请问，婆婆在哪里，我亲自去问她！”

　　厨娘显然是没想到，听到了婆婆的名号，还敢这样嚣张的人。

　　但是，厨娘很快就想明白了，颜轻轻虽说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可毕竟还是年轻，不像她们这些在丞相府多年的人，敢这样的态度要见婆婆，那一定是没有见识过婆婆厉害的人。

　　厨娘心中暗暗觉得，颜轻轻肯定是要吃苦头了，但表面上却一脸尊敬地说道。

　　“回大小姐，婆婆她老人家这会儿应该在房里，我这就引大小姐去见她。”

　　能够让主子主动去见的人，颜轻轻的知觉告诉她，这个婆婆应该不是一般人。

　　她先低声问了月明一句，“这个婆婆，难道也是大夫人的人？”

　　月明连连摇头，“婆婆的身份，在丞相府里，莫说是大夫人，可是连老爷都要敬重几分的人。”

　　这么厉害吗？

　　颜轻轻现在满心都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仆人，竟然连她的丞相爹也要礼让三分？

　　“听说大小姐大驾，老婆子有失远迎了。”

　　还在跟听月明讲述的颜轻轻，突然听到一道犹如洪钟一般声音，她抬头看过去，厨房侧门的边上走进来一个人，一旁还有个专门给她掀帘的厨娘。

　　老妇手中拄着拐杖，步履缓慢，但是每一步都十分有力。

　　等到她走到颜轻轻的眼前，颜轻轻才晃过神来。

　　这老太太也太有气场了吧！

　　先不论她的模样外观，只说她刚才从门口走到颜轻轻眼前的这几步，愣是让颜轻轻都没办法移开视线。

　　老妇人一身粗布衣服，头上银白的头发，脸上也已经是布满皱纹，只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犀利明亮。

　　颜轻轻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您就是婆婆？”

　　“老婆子年纪大了，他们便都称老婆子一声婆婆。”

　　婆婆说话的时候，脸上虽说带了些许笑意，但是那双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过颜轻轻。

　　在与婆婆对视的几个瞬间，颜轻轻总觉得，她似乎能够一眼就将自己看透一般。

　　“婆婆，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要救灾，所以……”

　　婆婆微微点头，但是却伸出了手，示意颜轻轻等下再说。

　　整个厨房里面，在婆婆走进来之后，竟然鸦雀无声。

　　婆婆对着这些厨娘说道：“大小姐既然有事要说，你们便先出去候着。”

　　厨娘们齐声答应，然后鱼贯一般地离开了厨房。

　　现在轮到颜轻轻目瞪口呆了，这还是平日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厨娘们吗？

　　记得以前月明没少说，她在厨娘面前吃过的瘪。

　　等到人都走光了，婆婆才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小姐想要救灾的心情，老婆子是能够理解的，只是大小姐真的想好了，要如何救灾吗？”

　　原本是颜轻轻要提问，可是现在居然变成了回答者！

　　“当然。”对于救灾这件事情，颜轻轻的内心是绝对的坚定，尤其是在她亲眼目的了这场水患，还从水患之中有幸逃生之后。

　　“嗯，看来大小姐的决心是有的。”婆婆看着颜轻轻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满意，“但是至于方式，还请大小姐回答老婆子几个问题可好？”

　　“婆婆请说。”

　　颜轻轻觉得，气势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婆婆的气势远胜于她，所以她竟然也是下意识说话的时候，变得更为恭顺起来。

　　“大小姐施粥，预备施多久，施给谁？”

　　“我买的粮食足够四千人一日两餐吃上半个月有余，若是在加上丞相府的粮食，少说也足够二十天。我布施的粮食，自然是给京都里面，吃不起粮的人。”

　　“所谓救急不救穷的道理，大小姐应该也知道。大小姐可有想过，若是这些人在二十天之后，便吃不到免费的粮食，闹了起来，应该如何是好？”

　　颜轻轻一愣，虽说她早就想过了对策，但是这个问题能从这婆婆口中问出来，便让颜轻轻觉得，这婆婆的确是一个眼界宽广的人。

　　“我昨日从城外回来，已经见过了昨日的水势，以官府现在的措施，二十日足可以安抚所有灾民，城中也一定可以开城。介时只要打开城门，我便停止施粥，这样一来也无可厚非。”

　　婆婆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欣赏，但是很快，她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如此，大小姐又如何区分，哪些人是真正因为受灾而没粮可吃的人，而哪些人又是泼皮无赖想要蹭饭吃的人？”

　　“这……”

　　这个问题，颜轻轻的确没有想得那么仔细，在她看来，好歹施粥的是丞相府，而且她还带着三十人的护卫队，总不会遇见那种泼皮无赖吧。

　　“堂堂丞相府，难道还镇压不住几个泼皮无赖吗？”

　　谁知听完颜轻轻的话，婆婆居然笑了起来，“老婆子若是没有说错，大小姐别说是施粥了，只怕是施粥是什么场景，都没有见过吧？”

　　一句话正中靶心。

　　颜轻轻觉得，眼前的这个婆婆，恐怕是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虽说婆婆说每句话的时候，颜轻轻都觉得很压迫很严厉，可是不知怎的，她却感觉不到敌意。

　　若要是说，更像是长者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