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姑娘的吩咐去泡茶,春蚕还有些奇怪,直到出门见到院落里走神的大姑娘,禁不住一愣,片刻后才回神行礼道:“大姑娘安。”
“你去干嘛?”
“姑娘让奴婢去沏一杯茶来。”
就这么确定自己会进来?傅清璇心里那一瞬间别扭起来,转身欲走,可背后却传来傅清月的声音,“大姐姐进都进来了,不喝一杯茶再走?”
茶有什么好喝的?
想是这么想着,可不知为何,傅清璇还是转过身子来,一言不发走进了屋子。
春蚕似乎有些不放心,可自家姑娘轻轻一笑,一个眼神飘过来,意思却明明白白的―要与大姑娘私聊!她只能先退下沏茶了。
这么久没来,屋子里的摆设都陌生起来,可有些习惯依旧,比如随处可见一两本的闲书,从不熏香,窗边立于软塌纸上的桌几,上面的文房四宝拥挤在狭的方寸之间,倒也堪堪容得下。
傅清月从她身后走到身前来,亲自将软塌上的桌几收拾到一边,道:“大姐姐做榻上吧,有绒被盖着,要暖和些。”
傅清璇是个畏寒的身子,进都进来了,闻言也不再矫情什么,上前坐下,又随手拿一旁的绒被盖在腿上,稍觉暖意。可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时候,忠勇侯府的各个院子多半已经用上炭火了,上好的银丝炭,用炉子烧着放在脚边,既无烟味,又暖和怡人,相较之下,傅家的生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可这个时候,又觉得挺暖和的。
正想的入神,不妨听傅清月问道:“大姐姐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云柳呢,没跟着吗?”
傅清璇这才回神,“你知道今日跟我出门的是云柳,而不是云容,是派人去过锦绣轩,还是问话过云容呢?”
“大姐姐觉得呢?”
“两者兼有吧!”到了这个时候,傅清璇的理智渐渐回拢,思绪也清明许多,有些东西便回过味来,“方・・・娘不可能查到那些事,只能是云容告诉你们的,她也没那么聪明,云容骗她还是能骗过去的,只是大概骗不过你罢了。”
“她的卖身契还在傅家,自然是不敢瞒我的。”
“你不用替她解释,我并不在意这些。”傅清璇的眼神有些空洞,望着窗外的景色,那枝头上含苞欲放的红梅,映入眼帘中,像极了三个月前自己大婚时的颜色・・・
傅清月见她边发愣边话,神色言行都未免过于失魂落魄了,只是三个多月不见而已!
她心里感叹不已,却听人继续道:“反正她已经不合适待在我身边了,与你们这些,无妨。”
呃・・・傅清月听了这话,还以为是云容出了真相,惹大姐姐生气才致于此,忙道:“其实云容并非有意,是我用她爹娘的事逼她,她才迫不得已了实话,此事原也不怪她,大姐姐何必过多计较呢!”
傅清璇似乎没有听她的解释求情,只是自顾自地道:“云容那丫头生的俏丽,身段又好,徐闻年已经不止一次向我讨她了。”
“什么?”傅清月有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刚过门不过两三个月,就讨身边丫鬟的,还是贴身的大丫鬟。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他闹别扭。”傅清璇知道这事出来很丢人,可事到如今,她的脸面从忠勇侯府丢到承恩侯府,再丢回傅家,已经无所谓了,“徐闻年要人,我不给他,他这才冷落了我,去外面寻花问柳,彻夜不归,而我婆婆和舅母得知此事,又都我心思敏感,题大做,不过一个贱婢,给了就给了。”
“那,云容知道这件事吗?”
“她当然知道,我带过去的丫鬟但凡姿容好点的,徐闻年都调笑过,云容若是有心予他,徐闻年又怎么会来找我讨人呢?可我偏偏不想顺他的意,哼,他宠爱那个贱婢,还特意抱着那个孩子,一家三口,跑到跟前来恶心我,那贱婢还假惺惺的谢我替她养育孩子,后来我每次看到那个孩子,都会想起那两张恶心的嘴脸,恨不得掐死他。”傅清璇到后面,愈发的咬牙切齿。
傅清月的视线一直在傅清璇身上,见她在一瞬间凶狠后,又很快恢复了一脸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这样的转变,自己印象中的大姐姐是做不出来的。
这时春蚕敲门,进屋奉上两杯茶,都是傅清璇在闺中时爱喝的毛峰茶。
“不知大姐姐口味变没有变?”傅清月着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了这么会儿话,嗓子总有些干涩。
傅清璇也端起茶,细细端详了片刻,又放回原位,自嘲道:“在忠勇侯府这几个月,我已经习惯喝飞云山的云雾茶了。”
傅清月闻言,放下茶杯的动作一顿,飞云山的云雾茶,千金一求,有价无市,是极名贵的茶叶,这种茶,大概只有在公侯世家或达官显贵府上才能喝到,如傅家这样的门户,是断断不会有的。
彼时春蚕还未退出门去,听了此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只在心里嗤笑一声罢了。
傅清月是不好茶的,云雾也罢,毛峰也罢,与她而言都一样,一时听了话,并未有什么反应。
傅清璇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这次换傅清月惊讶了,“飞云山的云雾茶,傅家是没有的,家里只有一般的茶叶,这是事实,若为了这些事生气,那才是真正的题大做。”
“是嘛!”傅清璇听完后,视线放在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上看了片刻,再度端起来,这一次,喝了一口,似乎回味了一下,才道,“好像,还是原来的味道,可又不太一样了,其实飞云山的云雾茶也没有那么好喝,正如忠勇侯府,也跟我想象的大不一样,五妹妹,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早在一开始,我就找父亲退婚了。”傅清月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