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人生抽的第一只烟,第一口把他呛的不轻,他扶着墙根,合作了老半天,仿佛把肝肺都要吐出来一样。
他的脸憋的通红,嗓子仿佛被磕破了,一阵阵的生疼。
不过当他抽了第二口,第三口,乃至于把整根烟抽完的时候。这种愉悦的感觉,仿佛一条细小的藤蔓,正从他的脚下悄悄的生长,刺破了他的皮肉,钻进了他的血管,在他的全身蔓延。
在抽掉这个烟最后一口的时候,他看这忽闪一下,便渐渐熄灭的火星儿,突然产生了一种麻醉感。
似乎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并不真实的存在了,而此生的意义,就是为最后一口烟做载体,让他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肆无忌惮的蔓延。
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第一次的,有了第一次,便有了永远。
大客车从西北面的山梁驶来的时候,太阳就在它的后面。橘黄色的余晖,讲这辆破旧的客车。映衬成黑色的剪影。
随着一声刹车,车子停在他的面前。轮胎与地面摩擦,激起了一阵阵的烟尘。
几个村民从车上走了下来,见到了叶楼,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可那根烟对他的刺激,仍旧占据了他的整个神经,他木讷的点头,根本没有搭话。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之中,上了客车,坐到了最后一排。
这是天黑之前的最后一班车,主要的目的,还是把白天进城的农民送回来。所以回去的时候,常常是空车。
尤其是今天,除了前面的司机和售票员,就只有一楼一个乘客。
是缓缓的朝西北的方向驶去,叶楼眼望窗外,一切景物向后飞逝。
夕阳的余光,把一切染成红色,恍惚之中,叶楼产生的幻觉。好似刘家镇的一切,已经被一场大火吞没。
尤其是车子驶上西北面山梁的时候,整个刘家镇尽收眼底。叶楼仿佛听到了大火燃烧,发出的哔哔勃勃的声响。
似乎闻到了,那股焦糊的味道。他突然觉得,如果刘家镇真的找一场大火,将一切烧毁,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灰烬。让一切重来,重新开始,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是荒诞的,也幸亏是荒诞的。
他感觉有些困倦,索性身子向后仰,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连日的干旱,地面上缺水,公路上的泥土也被压得松散,所以变得凹凸不平。
车子跑起来之后,异常的颠簸。
车子的后面,颠簸的更加厉害。
叶楼被点拨的无法入睡,感觉五脏六腑在肚子里一个劲的抖动,仿佛要从嘴中跳,脱出来一般。
一股酸涩的暖流,从胃里涌了出来,顺着喉咙冲到了嘴边。
他的身子一震,差点吐出来,只好使劲的忍着。
与此同时,头晕目眩一起袭来,他觉得整个人飘飘乎乎,仿佛做着一叶扁舟,漂浮在茫茫无尽的大海之中。
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界,看不到陆地,看不到希望。
这些天舟便载着他,随着波浪上下起伏,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脏器,每一个肢体,起伏的幅度都不同,他们各自为政,仿佛要逃离他的身体,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他实在忍不住了,张开嘴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中午的饭菜,早在肚子里变成了散碎的食糜,伴随着酸涩的味道,喷溅的到处都是。
“哎呀,我的天,你这是咋啦?晕车也不忍着点儿,你倒是早吭一声啊,你看你看,弄得我车里到处都是,明天可怎么拉活啊?”
售票员是个中年的妇女,她并不是刘家镇的人。
见到叶楼吐了,她一脸嫌弃的数落到。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点礼数都不明白,看你的穿着打扮,就是个土包子,真是穷山恶水,出不来什么好人……”
她仿佛对这份工作并不满意,所以看不起所有乘车的人。
叶楼心理正烦燥,听到她的一番数落,彻底憋不住了。仿佛一个点燃的炮仗,砰的一声炸了。
他抬起袖子,在嘴边抹了一下,指着那个女人大声的吼道:
“不就是吐你车上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女人也不示弱,冲着司机喊道: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一脚刹车踩住,车子停在了路边。叶楼没有防备,身子向前摇晃了一下,幸亏他伸手抓住了栏杆,还勉强的没有摔倒。
那女人往前走了两步,躲开叶楼吐在地上的污秽之物,抬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那一副死了爹娘的衰样,上车就板个脸,好似全世界都欠你钱似的,除了跟我嚷嚷,你还有什么能耐?今天你吐在我的车上,要么给我一口一口的舔干净,要么给我滚下去!”
叶楼愤怒了,本想跟他争吵几句。可怎奈胃里一个劲儿的翻腾,他无法开口说话。
那女人见叶楼不吭声,以为他怂了。便更来了劲。
“看你这穷酸的样子,就是一辈子吃不上饭的德性,要是穷的话就有个穷的样子,别学人家,老往县城跑。你跑一万遍县城,又能怎么样?你能学人家开上小轿车吗?你若有这个本事,就一辈子别做老娘的车!”
说着,他伸手指着车窗外面,一辆与大客车擦肩而过的小轿车说道。
小轿车跑的并不快,轮胎碾压的地面,烟尘飘起。
“年纪轻轻的,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出来丢人现眼,也不怕损了你的阴德!”
那女人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赶紧给老娘把地上的东西舔干净!”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那辆擦肩而过的小轿车,竟然盗了回来,嘎吱一声刹车声响,停在了他的车旁。
车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
其中的一个50出头,穿着一套灰色的衣服。即便是在这寒冷的冬天,他仍旧没系扣子,敞着怀。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生就一副吓人的模样。
另外一个是他的司机,20多岁,长得五大三粗。两人站在一起,让人望一眼,便足以害怕。
那人侧着脸,朝车里张望,旋即黑黑的笑了。
一个箭步冲到车门前,伸出手来,用力的拍打车门。
“开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