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音松开了手，站起身来。</p>

　　徐兆棠刚才是真的疼了，身体都已经佝偻成煮熟的虾一般，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好的感觉。</p>

　　徐兆棠忙着手忙脚乱穿衣服，军医一边骂他一边还过去帮他，同时眼睛忍不住往顾希音身上看。</p>

　　“没什么大事。”顾希音的口径还没变，“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服用不服用都行。最重要的是喝热水，每天都要大量地喝热水。还有，跳，每天上上下下跳几千次。”</p>

　　军医不解地问：“夫人，您说徐小旗这是什么病症？您这种治疗的方法，我闻所未闻。”</p>

　　“肾里长了小石子。”顾希音形象地道，“往外排的时候堵住了，会很疼。”</p>

　　“堵住了哪里？”</p>

　　“排尿的地方。”</p>

　　顾希音说的坦然，但是这一屋子大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脸红了。</p>

　　顾希音道：“大夫面前无男女，只有病患。你们想大夫见过多少人？在大夫眼中，你们就是一块肉而已。大夫见怪不怪，要说他们感兴趣，也是对你们身上病变的部位感兴趣而已。”</p>

　　顾希音又问徐兆棠：“可有尿血之症？”</p>

　　徐兆棠点点头：“我没好意思说。”</p>

　　老军医一巴掌拍过去：“你和夫人不好意思就算了，和我还不说！”</p>

　　“您老那么损，肯定得说我不行了。”</p>

　　“军营里哪有女人，你行不行谁管？”</p>

　　屋里的气氛又开始愉悦起来。</p>

　　顾希音却对徐令则道：“九哥，我想去看看厨房。”</p>

　　“好。”</p>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是她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徐令则很清楚。</p>

　　听说徐兆棠没事了，顿时没人再管他。</p>

　　徐兆棠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着众人簇拥着徐令则和顾希音离开。</p>

　　老军医也慢慢悠悠地跟着往外走。</p>

　　徐兆棠喊他：“哎，您老别走啊！我这一个人……”</p>

　　老军医啐了他一口：“夫人都说让你喝点水跳跳就好了，你还把自己当成病号给我装死呢！没听夫人说要去厨房吗？你不赶紧起来去看热闹，挺尸做什么！”</p>

　　“好好，您等等我！”徐兆棠忙手忙脚乱地拢好衣服随着众人一起出去。</p>

　　“九哥，你看这里。”顾希音指着厨房大锅上厚厚一层水垢道，“就是这个作祟。”</p>

　　肾结石其实算是一种富贵病，古代人吃得偏素，应该发病率极低；偏偏徐令则说这并不是孤例，所以她大胆猜测应该是这里水质有问题。</p>

　　很多地方水质偏硬，这不算什么大问题。</p>

　　厨师道：“夫人，这不就是水垢吗？现在还好多了，原来在边关的时候，那才叫厉害呢！”</p>

　　顾希音点点头：“就是这东西，会让人肚子里慢慢形成小石头。虽然只是少数人，但是我们这里人太多了，一百个人有一个，数量都不在少数。”</p>

　　“可有解决的办法？”徐令则侧头问她，眼神中带着焦灼，也有无与伦比的骄傲。</p>

　　顾希音道：“可能有些麻烦，但是并不难解决。要告诉全军将士，以后只能喝煮沸过的水――”</p>

　　她指着锅上的水垢，“看这些，煮沸之后会留下大部分，但是如果就直接引用生水，全部都会进入身体里，日积月累，就很容易生病。”</p>

　　“谁要是觉得等不及，非要去喝生水，就带他们来这大锅前看看。”顾希音笑道，“而且最好还有徐兆棠亲自和他们说说那种痛感。”</p>

　　“而且你们知道瘴气吗？其实预防瘴气最好的办法，也是喝煮沸的水。除此之外，喝煮沸的水，也可以预防很多其他疾病。”</p>

　　只有把最严重的瘴气拿出来说，这些人才能更重视这件事情。</p>

　　其实这件事情早就该想到，毕竟喝开水这件事情，也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专家呼吁下才开始的，古人除了富贵人家有人伺候要喝茶，其他人哪有这个讲究？</p>

　　倒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普及一下基本卫生常识。</p>

　　顾希音其实还有很多话说，比如勤洗手，勤洗澡，饭前便后都要洗手……但是还是忍住了。</p>

　　卫生习惯的建立，不是一日两日，她回去整理个细则给徐令则。</p>

　　众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喝了几十年的水都是错的？</p>

　　顾希音又道：“我知道诸位行军打仗，有时候外面条件根本不允许。偶尔喝也没关系，总不能渴死。但是如果有条件，还是要多喝热水。”</p>

　　徐令则道：“明日开始，我会让人烧开水，放凉之后供应全营上下。”</p>

　　“嗯，还要盖上纱布，免得再被弄脏。”</p>

　　军中都是粗人，这厨房的卫生条件让人不敢恭维。</p>

　　顾希音没来就算了，来了就有许多话想要说，比如生熟分开，比如环境卫生……</p>

　　忍，她忍！</p>

　　就算是好心，也要循序渐进，不能让军心动摇，觉得徐令则什么都听她的，她一来就给大家带来这么多的负担。</p>

　　可是她回去好一顿和徐令则说，“九哥，你一定得重视！”</p>

　　军中这些人，打起仗来或许都是好汉不含糊，但是和他们说这些事情容易被气死。</p>

　　他们有一种奇怪的观点，如果过多关注卫生细节，他们身上的英雄光环就会褪色。</p>

　　顾希音想想也替徐令则头疼。</p>

　　毕竟大张旗鼓地改变，需要面临增加人手、遭人反对等许多困难；可是视而不见，她做不到。</p>

　　徐令则道：“你放心，我知道。”</p>

　　顾希音如果可以，恨不得把头埋到沙子里，不想被人关注；她既然说了，肯定事情很严重。</p>

　　对徐令则来说，只要做到完全相信她就可以了。</p>

　　“对了，这些事情我还要和我三哥说一声。”</p>

　　至于卫家能不能像徐令则一样相信她，那就听天由命吧。</p>

　　回到府里，顾希音就彻底忘掉这件事情，没有再提。</p>

　　该说的她都已说过，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不能一再越界。</p>

　　她在和月见商量着从善堂找孩子去军中帮忙的事情。</p>

　　“为什么选京城的，这样可以查三代，”顾希音道，“三代之中都是贫苦人家的，但是家风清正，老实巴交的都可以，但是小偷小摸，吃喝嫖赌这种一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