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鱼儿应该是带着大公子离开了。”</p>

　　这是宝儿回去后说的第一句话，眼中有欣慰。</p>

　　刚才离开的时候，她有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鱼儿的身影，心中大石落下。</p>

　　无论如何，总算把大河送出去了，所有的牺牲便也值得了。</p>

　　更何况，她的牺牲，也根本算不上什么。</p>

　　顾希音从药箱里找出药膏给她上药，心疼地道：“我就知道，你定然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才这么做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过意得去？下次别这么傻了，知不知道！”</p>

　　月见也道：“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不是傻？这还是在将军府呢！他为难你，你让人喊我们去帮你。”</p>

　　宝儿垂眸：“其实，他不会的。我是故意激他。”</p>

　　她越是表现得在乎什么，袁傲便越要毁掉什么；但是如果她表现得毫不在乎，他反而会换一种办法折磨她。</p>

　　她万万没想到，顾希音竟然直接出手废了袁傲的左手。</p>

　　她在顾希音身边这么久，对她的印象向来是善良宽和，只见过她救人，没有见过她伤人。</p>

　　她忍不住想，面对如此局势，面对容启秀，顾希音又会怎么做。</p>

　　毫无疑问，顾希音绝不可能妥协。</p>

　　“没到那种时候。”顾希音轻轻把药膏在她脸上推开，“你要知道，我还有用，所以他们根本不敢对我如何；连带着，对你们也是。”</p>

　　只要她表现得足够强硬，她就能保护好她身边的人。</p>

　　卫夫人看着她换下来的血衣，心中叹了口气，但是什么都没说。</p>

　　如果她是顾希音，恐怕也会这样做。</p>

　　但是现在站在她的角度，却觉得顾希音这般太过冲动。</p>

　　她现在和袁傲结下死仇，是不值当的，小惩大诫其实就已经足够，日后再清算便是。</p>

　　卫夫人心里还放不下的是大河，不知道鱼儿现在带着大河逃到了哪里。</p>

　　现在这种情况，封城是一定的，想要逃出去几乎不可能。</p>

　　但是事到如今，她又忍不住怀着微末的希望，希望她能够开挂，带着大河顺利出去，最好找到徐令则。</p>

　　如果实在找不到，找个地方平平安安待着也是很好的结果。</p>

　　“是，夫人。”宝儿低声道。</p>

　　今日这般，其实并不足以把袁傲打倒。</p>

　　他只是对崽崽没有足够的认识和准备而已，他根本就不会善罢甘休。</p>

　　这个男人，骨子里就有一股狼、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p>

　　顾希音却在想别的事情。</p>

　　“月见，你出去告诉侍卫，如果金吾卫真的要往里闯，让他们不要抵抗。就说，这是命令！”</p>

　　无谓的牺牲没有必要，眼下这种形势，能多保全一分实力就多保全一分。</p>

　　月见深知顾希音的性子，没有迟疑就答应了。</p>

　　“夫人，奶娘。”宝儿提醒道，“奶娘那边怎么办？”</p>

　　人心惶惶，个个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真的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p>

　　现在大河和鱼儿不在府里了，这才是需要善后的问题。</p>

　　顾希音想了想后道：“在奶娘的饮食中下点药，让她出疹子，然后用这个借口把她暂时挪到别的院子里。至于鱼儿，就说她染了风寒，自己在屋里养病。”</p>

　　“是。”</p>

　　顾希音又对宝儿道：“这些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你快回去歇着。”</p>

　　宝儿点点头，行礼退下，月见担心她，也跟着她出去。</p>

　　屋里只剩下卫夫人和顾希音。</p>

　　“不用太担心，”卫夫人拍着顾希音的手背道，“就算大河被他们抓住，也是重要的人质。”</p>

　　“我知道。”顾希音道，满眼愧疚，“娘，我又让您操心了。而且这次，似乎无法善了了。”</p>

　　“这是我女儿有出息，”卫夫人笑道，“别人想操这样的心，也没有机会。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娘从来都不怕死，只怕悄无声息地死去。如果娘真的不在了，如果还是因为你，那希音你记住，娘一定是笑着离开的。”</p>

　　顾希音泪盈于睫，靠在她肩膀上泪流满面。</p>

　　只有在卫夫人这里，她才可以随意软弱。</p>

　　“而且事情根本没到那一步。”卫夫人搂着她，“劫难临头，我们千万不要觉得对不起彼此，那是无谓的消耗。迎难而上，咱们走过去，回头笑看那些曾经想把我们踩在脚底的人，才是胜利。娘相信，会有那一天。”</p>

　　“娘，我想九哥了。”顾希音喃喃地道，“可是我不又不敢想他。”</p>

　　她担心徐令则乱了章法，陷入容启秀的陷阱；想到他担心自己和大河，顾希音心如刀割。</p>

　　“他是你相公，想他怕什么？”卫夫人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他是秦骁，你要对他有信心。”</p>

　　她不相信，徐令则收到消息后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束手就擒。</p>

　　顾希音苦笑：“或者关心则乱吧。”</p>

　　卫夫人笑道：“刚才拿着匕首扎人手掌的狠劲哪里去了？我就知道，你是咱们卫家的孩子，不会差的。”</p>

　　她对卫家的那种骄傲，是溶在骨子里的。</p>

　　顾希音道：“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我和九哥在一起，吃糠咽菜又如何？”</p>

　　她的目光中露出决然。</p>

　　有些事情，她没对卫夫人说，但是心中早已有了盘算。</p>

　　不知道卫夫人是猜测出来还是碰巧想到这里，她开口道：“你应该了解容启秀，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付你们？”</p>

　　顾希音低头盯着小几上的纹路，半晌后摇摇头：“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伐吧。”</p>

　　实际上，她知道。</p>

　　容启秀想要从她这里索取的，和袁傲想要从宝儿那里得到的，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p>

　　只是一个隐晦，而另一个更赤果果而已。</p>

　　片刻之后，月见掀开帘子进来，轻声道：“夫人，宝儿已经睡下了。”</p>

　　顾希音关切地道：“那你觉得她现在情绪如何？”</p>

　　月见迟疑片刻，诚实地道：“我看不出来。我觉得她好像真的没事人一般，但是其实我希望她能够大哭一场。”</p>

　　卫夫人道：“她性格如此，不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