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营，白景辞的大帐里，他坐在床上，手中捏着楚鸢歌的信，两眼放空，思绪万千。

　　其实，来到白雀国后，他就怀疑过白月是他母妃，也探查过，但后来停了。

　　他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潜意识里想留住童年时的美好，不愿承认芙蓉蛊是她所为，不想让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破灭。

　　可是，真相总有到来的一天，无论他如何逃避，总会**裸地在眼前呈现。

　　白景辞抹了一把脸，掏出信封里的其他东西，一张又一张的资料，全都在告诉他：白月就是白月夕。

　　更不堪的是，白月和封晁喜有染，这是封晁喜男儿之身却身居要职的主要原因。

　　那日他回府撞见白月和封晁喜，说是商议使臣团人选，其实，那只是封晁喜单纯地去找白月，二人后来去了白月的院子，做什么不言而喻。

　　白景辞一张张看完，旋即放在烛焰上燃尽，灰烬落在案台上，逐渐堆积。

　　风从窗户吹进来，灰烬散落一地，他心中的母妃，也随着这阵风彻底消亡。

　　门外传来脚步声，白景辞神色一收，下一瞬，白芹走了进来，道：“听说大皇女今日来巡视军营了？”

　　白景辞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单音：“嗯。”

　　“说什么了吗？”白芹的视线落在案几旁的大包小包上，又问，“这些是什么？”

　　“让我们勤加练兵，准备开战。”白景辞不紧不慢地回答，“大皇女说，里头是吃穿用度的东西，将军看看，可有用得上的？”

　　白芹正有此意。

　　她把箱子和包袱挨个打开，仔细检查，没发现可疑物件，不由得皱了下眉。

　　白景辞把她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佯装不解地问：“将军是在找什么吗？”

　　“我听说大皇女有一对十分喜爱的烛台，还以为她会送给公子呢。”白芹信口胡诌。

　　“是么。”白景辞眸中掠过暗光，“这里面看样子没有，回头我若还有机会见到大皇女，定帮将军问一问。”

　　“不用，我没有夺人所爱的喜好。”白芹注意到地上的灰烬，“公子烧什么东西了？”

　　白景辞面色如常：“方才在作诗呢，不满意，所以烧了。”

　　白芹状似无意地看向案桌。

　　那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纸张铺开压着边角，毛笔的笔尖还蘸着未干的墨汁，看起来确实像是刚刚使用过。

　　白芹饶有兴致地问：“公子才高八斗，没想到也有不满意的时候，作的什么诗啊？”

　　白景辞张口就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诗是他家娘子告诉她的，说往后按照这个标准夸她。

　　白芹品味一番，眉头一挑，戏谑地道：“公子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白景辞笑而不语。

　　当日和白灵退婚时，他在白府当着众人的面对楚鸢歌表白，他不信没传到这位将军的耳朵里。

　　白芹道：“此诗想象巧妙，字字考究，果然不负公子盛名。”

　　“将军对诗词也有研究？”白景辞露出惊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和她探讨一番。

　　“略懂一二。”白芹谦虚地道，“这诗绝妙至此，公子还有何不满？”

　　白景辞大言不惭：“私以为，它无法形容出我心中之人的半分容姿。”

　　这是真话，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任何辞藻能描绘出他家歌儿的美好。

　　白芹噎了一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公子是真的动心了。”

　　不过摄政王说过，那炽王妃是有夫之妇，且是凤国人，他们不会有结果。

　　白景辞笑笑：“她值得。”

　　瞧他满脸不忍直视的荡漾，白芹摇摇头，说：“对了，使臣的事，你听说了吗？”

　　白景辞老早就知道了，却是摇头：“未曾。”

　　“咱们的使臣死了两个，陛下限凤国三天之内查出真凶，否则就开战。”

　　白芹边说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奈何白景辞滴水不漏，每一个反应都经过练习，毫无破绽。

　　她暗忖：摄政王定是多虑了，自家的孩子，都在军营了，能有什么异心？

　　白景辞眉头紧锁：“三天时间，这不太可能吧？”

　　他原以为至少会有五天呢，没想到白月如此心急。

　　白芹道：“是有些难度，但陛下说了，只要有诚意，多难都能办到。”

　　这是白月的话，只是从宫里传出来后，就成了白清所说。

　　白景辞沉思片刻，忽然严肃地问：“将军，陛下这是何意？”

　　他伪装得太好，以至于白芹没察觉到他眼底的讥诮。

　　闻言，她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一笑，道：“陛下圣心，岂是我等能擅自揣测的。”

　　白景辞暗赞一句她谨慎，不死心地追问：“那我们可要准备行军？”

　　这一次，白芹没顾左右而言之，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

　　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毫无动静，这根本不可能给出的真相，就是白雀国攻打凤国的完美借口。

　　虽然她不知道摄政王为何执意如此，但为人臣民，若命令下来，她也只能照做。

　　白芹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倏而问：“你对凤**队了解多少？”

　　白景辞指指桌上堆着的书本，从容不迫地道：“都是从那里面看来的，纸上谈兵而已。”

　　书还是白芹给他的，什么内容她一清二楚，随口问了几个问题，白景辞的答案和书中所写相差无几。

　　白芹略有些失望：“你没有自己的见解吗？”

　　当然有，但不可能告诉她。

　　白景辞眸中浮现一丝迷茫，态度很是端正地道：“正在摸索。”

　　对于领兵打仗的将领来说，半个多月能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他这个领悟力，达不到白芹的预期。

　　她表情复杂地看他一眼，道：“时间不多了，抓点紧吧。”

　　话音方落，白景辞都没来得及回答，一名士兵匆匆跑进营帐，递上一块绣着三瓣莲的布：“将军，王爷手谕。”

　　白芹接过，只一眼，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见状，白景辞大约猜到是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将军，母亲说了什么？”

　　白芹握紧那块布：“即刻整军出发，攻打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