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风声有古怪,撤
是夜,楚樾西和亲兵一身夜行衣,才出营帐,便听长哨响彻夜空,了望塔上,火把熊熊燃烧,沉闷的号角声传出数里。
楚樾西心中一紧:“又是敌袭。”
三天前才被打得节节败退,这几天时有碰撞,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整顿旗鼓,卷土重来。
楚樾西抬手扯下黑色面巾,折身回大帐:“迎战!”
一刻钟后,西北军与部落联盟的激战全面拉开,喊杀声震天响,血雾翻飞,硝烟滚滚。
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频繁被骚扰,打不痛快,西北军早憋了一肚子火,而今尽数发泄出来,气势上稳压联盟军一头。
联盟军见势头不对,且战且退,不多时便将战场延伸到了青沙坡,这里是两军分界,若在和平时期,谁也不能逾越。
然而,现下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月光被乌云与薄雾遮住,根本辨不清到底身在何方。
夜色更浓,风声卷着干枯的草,吹过一地萧瑟,逐渐汹涌起来,黑漆漆的巨石林宛如张牙舞爪的凶兽,咆哮着张开了嘴。
“嗡嗡”声穿过夜色,一下一下地侵袭着所有人的耳膜,慢慢地,那声音变得喧嚣,像忽然在脑内响起的战歌,令人精神振奋,血脉偾张。
卫辞跨在马上,紧锁着眉头:“这什么声音?”
“风声?”陆燕然犹豫地道,说着从身旁士兵手里接过火把,四下看一眼,抿了抿唇,“我们过了青沙坡了。”
卫辞一愣,随即冷笑:“正好教训教训这帮孙子!”
说着,他提起长枪,纵身一跃,再次加入战场,横扫一片,温热的血落在脸上,像一团火,点燃他内心蓬勃的战意。
卫辞反手又砍下一个人头,耳边诡异的风声更甚,那声音像是一只大手撕扯着他,他只感觉心中像是凭空长出一只嗜血的怪兽,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和那怪兽博弈,却屡屡失败,他不由得心声愤怒,杀意陡然暴涨,他难以抑制地狂躁,意识失去兄弟与战友的认知。
“啊——”
卫辞捂住太阳穴,突然大喊一声,下一瞬,他猛然拔地而起,被鲜血染红的长枪刺进了他身边一名西北军的心脏。
那士兵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倒在满是血腥味的尘土里。
“卫辞,你在干什么?”陆燕然大骇,厉声质问,卫辞却置若罔闻,凡近他身者,皆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不分敌我。
陆燕然策马走近,他不由分说地攻了上来,他武功高强,不消几下便将陆燕然打下马,两人在混乱中打成一团。
离得近了,陆燕然才发现,卫辞眼中除了惊涛骇浪般的杀意,再无其他,就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陆燕然大惊失色,提起轻功往后退让,却发现,越过青沙坡的这批士兵,每个人的神态都和卫辞差不多。
更棘手的是,联盟军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而应该战胜的他们,却在自相残杀。
风声愈发凄厉,像一把利剑刮过陆燕然耳畔,他脑中有瞬间的恍惚,急忙伸手捂住耳朵。
天上乌云被吹散了一些,惨白的月光从后面探出羞怯的脸,陆燕然猛一抬头,便和那森森巨石打了照面。
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扯开嗓子大声喊叫:“捂住耳朵——快——别听这风声,捂住耳朵——”
然,陷入疯狂的西北军沉浸在杀戮里,无人在意他撕心裂肺的叮嘱,或者说,他们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陆燕然心急如焚,正要退到能鸣金收兵的位置,卫辞却猛地从斜刺里窜出,尖锐的长枪刺进他大腿,一瞬间阻断了他的去路。
“你大爷的卫辞!”陆燕然咬牙,顾不得疼痛,一剑割在他手臂上,用尽力气冲他吼,“你他娘的给老子清醒一点!”
疼痛让卫辞的视线有片刻清明,他不解地看着被他所伤的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风声有古怪,撤!”陆燕然又要全神贯注不被风声影响,又要时刻注意他再次发疯,大腿还疼得无以复加,额头上全是冷汗。
“风声,风……呃——”卫辞似乎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阵风吹过,他只觉暴躁不已,连忙扔了长枪,痛苦地抱着脑袋。
陆燕然看准时机,抬手将他打晕,望着仍在喊打喊杀的自己人,眉心深深地拧了起来。
他拖着卫辞艰难穿行,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刀,终于摸到铜锣,他迫不及待地敲响,却无人听令撤退,他加大力气,几乎要将铜锣敲碎,仍旧无人理会他。
陆燕然心中一沉,顿时有些绝望。
就在他准备以一人之力唤醒这些人时,马蹄声远远传来,他抬眸看去,楚樾西领着一队人马,朝着他的方向快速前进。
陆燕然几乎喜极而泣,语速极快地道:“堵上耳朵,打晕这些人,我们撤。”
楚樾西一抬手,这批同样刚结束战斗的士兵立刻撕下自己或战友的袍子,团成一团塞住耳朵,迅速加入战场。
天色已破晓,西北军营死气沉沉,楚樾西和一众将领聚集在大帐里,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门帘忽地被人掀开,众人抬眸,只见凤砚卿在楚鸢歌的搀扶下走进大帐,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沈知隐忙上前帮着扶了一把:“大帅,你伤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无妨。”凤砚卿一开口就咳嗽,几步路的距离,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主位上坐下,“战损如何?”
楚樾西道:“还在清点。”
这一战,他们死伤惨重,不是因为联盟军多骁勇善战,而是栽在了自己人手里,确切来说,是栽在了那巨石林手里。
凤砚卿扫一眼沙盘,又问:“卫辞和陆燕然伤势如何?”
沈知隐抿抿唇,道:“卫辞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燕然浑身多处受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凤砚卿暗自捏了捏拳,面上却是沉着冷静地“嗯”了一声:“说说具体情况。”
沈知隐担忧:“大帅,你的身体……”
凤砚卿不容置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