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唐多国的车上，江稻谷始终看着窗外，雨还在滴，深秋天气，冷的厉害，街上连个裹着破棉被睡觉的乞丐都看不见，这天气要是睡在外面要被冻死。

　　至于冷不丁窜出个持枪杀手，倒是不太可能。

　　江稻谷很清楚，想要他的命，不找好时机是不行的。比如先前自己注意力全在失踪案上的时候，那一刀若是结结实实划脖子上，他就死了。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良心未泯吧，刺客担心杀死江稻谷这个远程指挥，千京市那边解救女孩的行动会受到影响，所以没有立刻下刀，足足等了五分钟，成功救援之后再下手。

　　不过那时候他已错过最佳时机，被江稻谷反将一军。

　　“现在，轮到我了。”

　　江稻谷猜出刺客的身份，抓住对方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心里还有些疑惑。

　　那人未免太着急了，他还没查出什么……照理说应该去找张大游的麻烦才对。

　　打通电话，跟杜燕歌取得联系，却没有说刺杀的事情，只是让单枪匹马擒住绑架犯的助手休息，精力养足再来锡城帮助他。

　　疲惫的人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这里先拿唐多国这小子凑活着用。

　　唐多国苦着脸，乖乖开车，按照江稻谷的指示驾车弯进一个老小区，在路障那儿颠簸了一下，惊醒了趴在铁皮警卫亭里打瞌睡的老保安。

　　“停。”

　　江稻谷喊了一声，立刻推开车门，手摸进怀里。

　　后面唐多国打开手电，黑漆漆的楼道亮了起来。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几辆半新不旧的电瓶车倚墙放着，往上看，也没有亮灯的窗户，住户都在睡觉。

　　江稻谷的目标当然是冯斌的弟弟冯唐，那三颗失踪的弹头应该还嵌在他的假肢上，右臂的枪伤则是铁证。

　　用假肢也能有如此的运动能力，前面一些推理就被推翻了，冯唐说不定就是杀害发条小橙子的凶手。

　　“小心。”走到门口时，江稻谷站住脚步，扭头预警。

　　唐多国的身体颤了一下，低声问：“里面不会是贼窝吧？”

　　“或许吧，如果可以，我很愿意带上一队武警。”

　　江稻谷说了一句吓得他直哆嗦的话，伸手敲了敲门，随即退到边上，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反应。

　　他重复几遍这个动作，弄的唐多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像是抱着一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紧张得快要发疯了。

　　终于有沙沙的声音传来，只听一个困倦的声音在问，“谁呀？”

　　“是我哦，阿斌。”一个沙哑的应答声响起。

　　唐多国吓了一跳，哪里又冒出一个人？再看，原来是江稻谷手机发出来的，录音后经过简单的剪辑，就成了方便使用的道具。

　　门刚开，一道强光打进去，江稻谷顺势拉开门，环视室内，除了轮椅上披着厚棉袄的冯唐，没有其他人。

　　心里稍定，手里的枪也塞回怀里。

　　见到来者不是哥哥，又是如此阵仗，冯唐愣住了，刚想问什么，一张证件递到面前。

　　“我是警察，请你配合调查。”例行公事后，江稻谷收回证件。

　　“我们见过一次面了，冯唐先生，你还有印象吗？”他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语气温和，像个小办事员。

　　不过，很快江稻谷就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警惕和憎恶。

　　就像黑暗年代的告密者和间谍那样让人又惧又恨。

　　“当然，印象深刻。”冯唐扶住轮椅把手，从牙缝里迸出字来。

　　因为瘦弱和肢体残缺的缘故，他的轮廓显得很小，看上去不像是个完整的人，但是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泛着生冷的光芒，瞳孔里像是藏了一把刀子。

　　“能让我看看你的手臂吗？右臂。”江稻谷笑容更甚，牙齿的白光在昏暗中十分显眼。

　　空气像是凝固了，简单的几句话，旁观的唐多国也能感受到混乱汹涌的暗流，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生怕这轮椅上的诡异家伙突然暴起，或是一声呼号，从屋子的阴暗角落窜出无数杀手。

　　冯唐的脸呈现出尸体般的蜡黄色，死死盯着江稻谷。

　　“这不难吧？莫非你有什么隐情……”

　　江稻谷踱步到冯唐身后，仔细嗅着——没有新鲜的血味，也没有止血药物或酒精的气息。

　　这时候，冯唐忽然动了，抖一抖，从棉袄里面抽出两只胳膊，再慢慢捋起羊毛衫袖子，露出毫发无伤的两条手臂！

　　江稻谷愣了大概一秒，弯腰，说了声打扰，转身就走。

　　唐多国跟在后面，觉得莫名其妙，眼瞅着风雨欲来，要发生点什么似的，结果阴云还没拢到一块儿，突然就天光大放了。

　　坐在车里，江稻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仔细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

　　“腿部中弹不影响行动，所以刺客的腿是假肢，有假肢又和案件相关的人，只有冯唐。但是冯唐没有问题，所以刺客另有其人……太不合理了。”

　　捋了捋思路，江稻谷觉得这个逻辑链条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白鸽案不就是杀人动机最足的冯斌反而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么？

　　这一回，是最可能为刺客的反而能轻松洗清嫌疑。

　　“这个锡城有点诡异啊，难不成藏着某个犯罪组织？”

　　江稻谷的自言自语吓了唐多国一跳，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警员只觉得脊梁骨发冷，他发誓这次之后，再不和这个诡异阴沉的fpg侦探打交道了，明天就请个长假，去旅游，最好离开锡城，扣工资就让它扣去吧！

　　江稻谷对他的使唤还没结束，下一站倒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警车在街口停下，没多时，一个精干瘦削的青年从街边的披萨店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两盒披萨。

　　来人正是张大游，他拉开车门钻进来，坐在后座，打开盒盖直接粗暴的把披萨卷起来咬，吃相凶狠。

　　嘎吱嘎吱吞下一盒，另一盒也没分享给江稻谷的意思，卷起来狼吞虎咽。

　　“大游，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江稻谷递过去一瓶水。

　　“忘了。”张大游拿出纸巾擦了擦沾满披萨碎屑和油的胡茬，抬起头，目光像小刀子一样锋利，在唐多国的脸上一扫，看得男警员哆嗦了一下，低头不敢说话。

　　“我发现一个隐藏的案件相关人，叫杜威，他是发条小橙子的私人服装设计师，可能知道一些东西。”

　　喝了一口水，拧紧瓶盖，张大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传了一些资料给江稻谷。

　　“这个人……”

　　江稻谷皱起眉头，照片上的男青年剃着花纹莫西干，细眉毛，黑眼珠，看起来很精神，穿着一件宽领小西装，衣襟切成斜三角形，露出丝质白衬衣的花纹和象牙纽扣，十分时尚。

　　“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可以说油盐不进，从他身上我查不到东西，但他绝对是个关键。”

　　“所以扔给我查？”

　　“兄弟，你很擅长这个，我看过你破的案件综述，手段诡异，对付这种人或许会有办法。”

　　干净利落的把活儿推给江稻谷，张大游在车后座倒头就睡。

　　唐多国似乎很忌惮他，一言不发，开车回到派出所。

　　江稻谷吃了一杯泡面，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倒头睡下，张大游睡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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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中午，江稻谷睁开眼睛，看到杜燕歌端坐在面前。

　　“头儿，你遭到刺杀了？”杜燕歌站起来问。

　　“那是凌晨的事了，你吃过午饭没有？”江稻谷挣扎着坐起来，感到四肢发凉，肚子里传来饥饿感。

　　“没有。”

　　江稻谷揉揉眼睛，问一个民警要了外卖单，叫了两份鱼排饭，和助手一起坐在休息室里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