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哥哥后又过了几天，聚餐的日子到了。

　　江小米在市里公交站台旁等车，周围聚拢了十几个高中生，都是江稻谷的同学。

　　其余的人因为住址原因从别的地方上车。

　　江稻谷拜托妹妹的事情是盯着他们点，别让他们干傻事。

　　挤在大孩子里面，江小米觉得她像一头漂亮的牧羊犬，虽然个头很小，但是大羊们全都要听她的话。

　　一有这个想法，头就昂起来了，很骄傲。

　　米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单薄衣服，双手插袋，瑟瑟发抖，清秀的脸是真的要发青了，就差一句‘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脱口而出。

　　这个呆头鹅似的家伙是不是要冻死了？

　　“你冷吗？”江小米问。

　　“还行吧，比这更冷的时候也熬过。”米宁眼皮都没眨一下，平淡的说。

　　——果然和哥哥描述的一样，鸭子煮熟了，嘴还是硬邦邦的。

　　“啊！那边有卖早点的！”江小米跑过去，要了一个杂粮煎饼，走回来塞给米宁，不容他拒绝。

　　拿在手里犹豫了半天，米宁不愿拒绝一个小女孩的好意，还是吃了。煎饼分量很足，鸡肉、火腿肠和辣椒塞得满满当当，才咬了几口，身上就起了暖意。

　　“你跟你哥哥很不一样，他是不会管我的。所以我更愿意与他相处，起码能获得尊重。”

　　“他不是设了毒计把你送进去了？”

　　“江稻谷同学心里有一杆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所以我不恨他，进去是我应受的惩罚。”米宁低头啃煎饼，说话不清不楚的，“但他欠宋雪晴的，欠的很多，他永远都还不上了。”

　　说完他就笑了，清秀的男生笑起来都很好看，像是薄薄的阳光，一闪而过。

　　“管我屁事！”江小米翻翻白眼，指着他说：“吃了我的饼，等会儿好好干活！”

　　一辆已经半载的公交车装不下十几人，先带了七八个走，后面的等下一班。

　　乘车去目的地需要半个小时。

　　江小米拉着米宁挤上车，没有座位就站着。公交车朝着郊外方向，过了几站，城市就变得杳无人迹起来，街区看上去蒙了一层破败暗淡的涂装，绿化带里的植物东倒西歪，路面上到处都是载重卡车碾轧过的痕迹。

　　再往前走，拔地而起的空洞窗棂和灰色的水泥墙成为了主体，城市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彻底剥去外皮，裸露出真实的骨骼和血肉。

　　“很野啊，居然要在这儿搞烧烤。”

　　严庆看到窗外飞速移动的荒芜景象，又惊又奇，关了漫画app，换上相机程序拍摄。

　　“金泽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电子提示音过去后，学生们欢快的向下涌，像是河水流至低洼，瞬间汇成一汪水池。

　　学习委员石勇杰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了，身边放了几口塑料质地的蓝色大储物箱，冷气从缝隙中钻出来。

　　“石头，我们到啦！”

　　“这里面装的是羊肉吗？”

　　女生叽叽喳喳的先说起话来。

　　随即男生里也起了嗡嗡声，人群中抬出几个铁架子，支起来便是烤架了，折叠凳挨个放下，锡纸、竹签、佐料等等物件放在上面。

　　“木炭呢？”

　　“麻袋里的就是。”

　　男生们麻利的把东西整治妥当了。

　　后面一车人带来了大瓶果汁汽水和更多欢快的气氛，没有酒精饮料，只单纯的享受美食和聚会的快乐。

　　“准备开动吧！米宁，能吃的时候就要多吃！”江小米不准备放过哥哥的钱包，心中暗暗发誓，不把肚子吃得如同怀孕四个月，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米宁一脸黑线，连忙劝阻道：“六分饱足够了，多吃对身体无益。”

　　“大家都来了啊，嘿嘿，人不少嘛，二十七个，别的班也来了两个，欢迎欢迎！”

　　石勇杰粗眉阔脸的，看上去忠厚老实，只是上唇处有一颗痦子，出溜几根鼠须，凑成了一副不知如何形容的面相。

　　烧烤地点在公交站往后走，过了人行道的一层二百平米高台。这一片原本的规划是商业区，成片空荡荡的商店就坐落在各形各状的高台上面。

　　只可惜没有繁荣起来，灰蒙蒙的。

　　“啀，你们看一下，这边是上厕所的地方，”石勇杰拍拍手，吸引众人注意，他指着高台左侧的公共厕所说：“女厕的门坏了，大家用男厕。看到男厕门把手上挂着的牌子么？正反两面，绿色的无人，红色的有人，跟火车里的厕所一个规则。谁进去上厕所，就把牌子翻成有人，完事出来换无人，每次限一人。”

　　“女厕门怎么坏了呢，天哪，根本打不开！”

　　“哇，我不要上男厕！好羞耻啊！”

　　女生们纷纷上前察看，发现女厕的门果然锁死了，几个大力气的男生上去拉都纹丝不动。

　　一开始人少，米宁本着趁早解决的原则进去释放一下，里面不显脏，是一间贴白色马赛克砖的旧式厕所。左前方靠墙的是曲尺形浅池，右侧一排有四个马桶间，至少一百平米的空间，一个人用就觉得宽敞的过分。

　　厕所里有一盏日光灯，半边暗了，连带整个空间都显得幽深静谧。

　　好在是单门进出，右上角靠天花板位置，有一个抽屉大小的隔窗，除此之外都是封闭的，构造并不复杂，所以心理上没什么负担。

　　公测通了电，水也是供应的，洗手冲厕所一切如常。

　　米宁走到外面，看到学生们在地上铺满报纸，或席地而坐，或坐在带来的小凳上，也有站着的，三五成群拍照的，闹哄哄十分有趣。

　　“每个人吃多少领多少，都上账，回头结算，哟嚯，吃完再拿，不要贪吃……”石勇杰吆喝着，打开一个储物箱盖子，露出冰块和一包包摞在冰里的内蒙羊肉。羊肉从冷链过来的，新鲜度没有问题。

　　江小米捡了十串肥厚的羊肉，一打阿根廷红虾，一些冻蛤蜊，在炭火上熟练的烤。

　　米宁脸皮薄，只挑了几串羊肉象征性的烤了烤。

　　“好吃吧？哥哥那家伙真是命苦，被排挤不说，还要去偏远地方执行任务，苦寒里磨练筋骨。”江小米啃着串儿说。

　　“这次他出任务，感觉很危险啊，听说除他之外，还有一个fpg侦探，这样的阵容……”米宁担忧的看了看天空。

　　“任务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他们同去的狙击手，走的时候把tac-50换成了巴雷特。”江小米很想叹口气，但羊肉堵住了嘴，转化成一声沉闷的哼哼。

　　“有什么区别吗？”

　　“都是一千五百米以上射程的超远程杀器，但tac-50是反人员狙击枪，巴雷特是反器材狙击枪，区别太大了。”

　　米宁正在寻思反人员和反器材在针对性方面的微妙差别，忽然身边传来了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