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善后
苏明可捂着脸,扭着身子,不愿被他看到肿胀的部位。
“没事吧?”江稻谷关切的问。
听见问话,她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没事,我很好。”
“脸都被打肿了,还很好?口腔里破皮了吧?最好去诊所处理一下。”
江稻谷握住雷刺,旋开后盖,将一截烧完的填料抽出来扔在脚下,再填入新的。
随后做了一个纳刀的动作,收入皮套。
苏明可扶着床沿站起来,偷瞄了一眼仍在地上抽搐的舅舅苏宽意,叹了口气。
绑架勒索加上暴力拒捕,十年有期徒刑是跑不掉了,此事发生后,母亲的娘家人估计更加视她们母女为仇寇,以后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不多时,一辆警车开到巷口,两个民警进屋拷走了苏宽意,苏明可也跟随他们去做笔录。
江稻谷目送他们远去,做笔录加上调查,时间很爱上书屋妹下午要请假了。
兄妹俩也离开废弃工地往家走,回去吃午饭。
途中,背着手在前面跑的江小米忽然掉头,边退边问:“哥,要是她的脸被打坏了,你还会对她好么?”
“什么意思?”
“比如她从此成了歪嘴,外观上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你的心里也不会有隔阂吗?”
“啥?我不明白,别谈这个话题了。”江稻谷试着想象了一下,觉得有些害怕,不想多说。
潜意识告诉他,拷问内心的问题,最好别碰。
“如果心爱的人毁容了,或者残疾了,你还会陪伴在她身边吗?我知道有些人养宠物鱼和宠物鸟,病了残了,就把它们扔进垃圾桶,性质都是一样的吧?因为出现了残缺和疾病,就抛弃了对方,人天生就有这种本性。
还有另一种情况,如果心爱的人性格变了,让人讨厌了,但是外貌没变,你依然会抛弃她,而且心安理得。因为不需要承受道德上的谴责。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前者会遭到谴责,而后者则能获得理解,不是很不公平吗?”
“我怎么知道啊!大概是灵魂更重要一些吧,不是有本小说叫做《沙耶之歌》吗?说的就是爱情出自精神之上,躯壳并没有那么重要,你看有很多女友残疾毁容的,男孩依旧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宠物病残,也会陪伴一生,就是因为物质必将朽毁,唯精神永恒。啊,当然,我和苏明可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连友谊都很淡薄。”
说完,江稻谷摸了摸下巴,对这一番解释非常满意,还顺带澄清了某种误会。
“是吗?如果女友失忆了,精神消散,只剩下一具对你毫无反应的空壳,你还会爱她吗?”江小米歪着脑袋问。
“喂,别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啊,我,我大概会留在她身边的,因为剩下的空壳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我们共有的一段珍贵记忆,这种象征是精神性质的。”江稻谷满头是汗,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江小米闭口不言,她背着手,一下就绕他身后去了,像一只飘忽不定的妖精。
见她不再提问,江稻谷长舒了一口气,跟妹妹在一起时压力太大,她的小脑袋里会冒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真不知道以后谁敢娶她,一定是那种精神极其坚韧的人才行吧?
就像夜晚碰到狐仙的书生,稍微胆小些的都要被吓死,无福消受。
……
……
晚上,苏明可的母亲带着女儿一起登门,手里提着蛋糕和水果,是来感谢的。
“这个青橘看起来不错,皮薄馅大,桃子也不错。哇,蛋糕是芝士巧克力口味的,我妹妹最喜欢了。阿姨您破费,这样可不好,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吧。”
江稻谷嘴里推辞,手上却拿了东西进屋,省得推来推去的好生麻烦。
“哥,冰箱装不下了。”
“把盐汽水都拿出来,这个蛋糕要冷冻保鲜才行。”
……
收拾停当,双方围坐在客厅桌旁。
江稻谷抬起头,看到苏明可脸上贴着一块纱布,不过基本上消肿了,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明可母亲一个劲儿的感谢,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诚意都做足了,才带着女儿离开,江稻谷一直送到门外。
两人回到屋里,母亲关上门,一边换拖鞋一边对女儿说:“以后离那个男孩远点。”
“为什么?!”
向来都是轻声细语说话的苏明可声音提高了八度,没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以为听错了。
“他要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警察,干文职也好,片警也好,我都不会阻拦你的。但是他太优秀了,以后肯定会被派去对付那些最凶恶的罪犯。那时候,你以朋友的身份也好,家属的身份也好,留在他身边只会受到伤害。”
“可是他救了我啊!”苏明可争辩道。
“他不救你也没关系,我哥想要钱,给他就是了,没了那笔钱,娘家人也不会盯着咱们母女,咱们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可,那是父亲车祸的赔偿金啊!”苏明可嗓音沙哑。
“傻孩子,孤儿寡母带着一大笔赔偿金,不知道有多少条狼红着眼睛……我也想通了,明天就把钱全给娘家人,这钱,不要了。”
明可母亲叹了口气,朝厨房里走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切菜放水的声音。
苏明可倚着鞋柜,慢慢滑坐在地板上,使劲咬着嘴唇,忽然间很想哭。
……
相比这边的愁云惨淡,隔壁的江稻谷和江小米兄妹正在开心的吃桃。
明天是周六,江小米不用上学,于是懒惰从明日蔓延到今时,从骨头缝里不断地冒出来,她连晚饭都不乐意做了,打电话叫了披萨。
江稻谷也随她去,反正别让他做饭就成,趁着外卖来之前,他说起溜溜哥的事情。
“李队亲自审了两小时,铁人都要落泪,但这溜溜哥却咬紧牙关,滴水不漏,李队也没辙,亲自把他放了。”江稻谷用小刀捋掉桃子皮,去核切成瓣放在盘子里,恭恭敬敬推到妹妹面前。
“一般来说,从犯都跟主犯都有很多粘连关系,千丝万缕。这个溜溜哥,怎么审都不出破绽,说明他本人和主犯少有粘连。可以假设一下,他对犯罪计划和幕后策划者都一无所知,单纯的拿到枪,到特定地点传递出去,扮演这样一个角色,那么不管你怎么审,他都没法回答,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那他图个啥?担着杀头的干系去干这种事情?吃饱了撑着的?”
江稻谷想了想,妹妹的猜测倒是能和溜溜哥的行为对得上,但从逻辑上来看,根本就不合理。
妹妹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偶尔也会不靠谱。
“我只是指出可能性,判断对错是你的事情。”江小米尝了尝桃,味道很甜,忍不住多吃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