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女儿的质问，宋左亭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愿意说？那我就引述一段他的原话吧，‘我在玩，这些跟我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杀掉一两个，也没什么影响吧？人的世界局限在视野所及之处，至于外面，就算洪水滔天，也与我何干？况且杀人的又不是我，我只是催化了凶手心中的仇恨，又给了他们一把刀而已……’”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宋左亭嘶吼一声，他捂着头，喉咙里咯咯作响，忽然抬起头，饱含歉意的说：“雪晴，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是个杀人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汗水泪水和鼻涕沾得满脸都是，他咬碎牙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从头到尾只对女儿怀有歉意，那你杀掉的那些人呢？你根本不会去考虑，因为你杀人之后没有原罪感，在你眼里，只有你的亲人是人，其余的人都模糊掉了，窄化世界以消除原罪感，真是好手段！”

　　江稻谷揪着宋左亭的衣领把他半身拉起来，恶狠狠的说：“来人，把他拷走！”

　　宋左亭咬着牙齿，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忽而大笑起来，“你也是个怪物，怪物！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几个刑警围过来，七手八脚抬起宋左亭，塞进一辆警车。

　　江稻谷目光一转，看到站在墙角的宋荣，伸手一指：“这家伙也抓起来。”

　　“喂，江哥，为什么抓我？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宋荣叫嚷道。

　　“我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你居然信？在我眼皮底下聚众吸毒，房间里藏的大麻能把地板铺满的杂碎，我忍你到现在已经很给面子了，带走！”

　　随着江稻谷的话，又是两个刑警上前扭住宋荣，直接押上车，没过多久，果然从他房间里搜出一包一包发绿的‘干紫菜’和几台装满摇头丸的小型糖果机等等。

　　终于结束了。

　　目送着押送车离开，江稻谷松了一口气，他扫了一眼惊惶万分的其他宋家成员，很想把这些人的老底都扒一遍，多抓点人走，但是力有不逮，还是算了。

　　……

　　父亲被捕，好友是警方的卧底。

　　宋家千金失魂落魄，跪坐在地毯上，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强烈的恐惧和无助感顷刻间侵袭了她内心，浑身发抖，精神濒临崩溃。

　　她咬着牙，苦苦忍受，终于性格中的坚忍占据了上风，在察觉到江稻谷的目光后，她擦了一把眼泪，立刻站起来，昂首挺胸走到他面前。

　　“骗子。”

　　她径直走过去，再也没有回头。

　　江稻谷仍是一幅无所谓的表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感觉一张面具已经彻底将脸孔遮住。

　　他觉得自己很强，强大到对这样的场面应付自如，强到能冷酷思考，抹杀一些人类该有的情感。

　　可是，为了抓捕罪犯，牺牲了珍贵的友谊和正常人的思维，像是可悲的侏儒一样，在阴影里狡猾地活着，究竟值不值得？

　　心里多少有点迷茫，但他清楚一件事情，身为警察，让罪犯从手里溜走，其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建立在‘存在’之上吗？

　　十年追凶，犯人是抓到了，但在这十年里又多了十名受害者，那么‘存在’的意义究竟在何？

　　这样的胜利简直就是耻辱。

　　如果为了尽快抓捕犯人，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样，‘存在’便有了意义，有一种强烈的、活着的感觉。

　　可是，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难受。

　　他摇了摇头，使劲把这种感觉挤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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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左亭被捕后，来自宋家的压力立即消散于无，上面的一些人嗅到不对劲的气味，隐晦或明显的向他示好。

　　江稻谷根本不关心这些家伙的把戏，因为慑于fpg总部的压力，他们至始至终没敢做出格的事情，当然，即使做了，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纸越权提人的命令最终让宋左亭享用了，一架专机降落在千京机场，带走了这只‘蜘蛛’。

　　江稻谷比较担心的是inside组织会杀人灭口，半天后，宋左亭抵达总部的消息传来，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依托于互联网才能存在的犯罪组织在现实生活中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能量。

　　而且，即使是高级成员之间也不清楚对方身份，是协作者而非同伴，相互间的关联并不紧密。

　　这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宋左亭能招供出来的东西不多，说不定历经周折却无法进一步解析inside这个组织，也没法查出其他组织成员的身份。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江稻谷需要操心的了，在他的辖区内，组织成员全部肃清，这是他的职责，分散在全国各地的inside组织成员，由他们所在地区的侦探负责。

　　这一次，‘三天令’没有启用，李江陵派人回收了它。

　　至于特别侦查员的职位没有撤除，现在江稻谷是整个千京市地区的fpg侦探首领，总负责人。

　　包括林镜月在内的一共八位侦探都是他的手下。

　　这八位侦探分散在区县一级，最远的在千京市周边的重要集镇上驻扎。

　　fpg侦探没有立功升职的说法，全凭能力高低决定地位。

　　虽然江稻谷成功抓捕了inside组织高级成员、代号‘蜘蛛’的宋左亭，但是最关键的引蛇出洞的天才构思全都来自于妹妹。

　　总部不知道这件事情，在对江稻谷能力进行判断的时候算上了江小米那份。

　　为此他专门解释过了，但是李江陵那帮家伙认为咨询也是侦探的技能之一，而且江稻谷身上别的一些‘令人赞赏’的特质也成了加分项目，他的特别侦查员身份就定下来了。

　　地位的提升带来了特权，现在江稻谷可以临时调用部分警力。

　　其实杜燕歌足够好使，他在这方面的需求并不大。

　　此外，李江陵告诉他一些信息，并叮嘱绝对禁止外传。

　　五世侦出动了两位，在一座北方城市和室长级组织成员‘三猴’展开交锋，局势不容乐观，已有十位以上警员和侦探牺牲，总部还在加派人手。

　　李江陵告诫他，一旦有室长级组织成员进入千京市，在五世侦介入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准备不足就去对付他，很可能引发一场灾难。

　　江稻谷倒吸一口冷气，到了全面开战的时候了？

　　还是说仅仅是暗地里交锋，就已经出现如此多的牺牲者？

　　李江陵没有详细解释，这件事情在公安和fpg内部也是机密，不是所有人都能了解到的。

　　一旦传出去，势必会造成群众恐慌。

　　江稻谷看到了非常不好的征兆，如果连五世侦都无法阻止室长……

　　他摇了摇头，不能如此悲观，fpg比inside创立时间早，有国家作为助力，在全国范围实行侦探考核，孕育出大量优秀侦探。

　　除了五世侦，数量庞大的中坚层实力也不弱，击败对方应该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