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处在停滞状态，江稻谷去学校勤快了许多。

　　为了补之前旷课落下的课程，课余时间都在背公式，抄笔记。

　　同桌严庆的课堂笔记又小又团，像是撒在纸上的一把黑豆，根本看不清楚。

　　还好谢纸鸢借笔记给他抄，女孩字迹纤细美观，看上去赏心悦目，江稻谷情不自禁的瞅了一眼她的手，皮肤白皙，指尖很细，或许这是写字好看的原因。

　　“喂，你终于来上课啦，我还以为你辍学了。喏，这是你落下的几个单元，我都给你折起来了……公式那么多，真不知道你该怎么补上去。”谢纸鸢转过身，手指在课本上划着，语气有些担忧。

　　江稻谷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折痕，吓得不轻，他才一两周时间没上课，就落下这么多课程，要是有小测验或是月考，肯定要垫底。

　　这些高中知识和题目比罪犯难对付多了。

　　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啃书。

　　严庆像往常一样凑了过来，拿出手机给他看秋游时拍的照片。

　　“嘻，”他先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用感冒未愈的沙哑嗓音说：“你果然错过了，不过运气也算不错，我们去的第一天早上阳光明媚，下午就突然下大暴雨，伞都被风吹坏了，我和许聪他们几个只好拿塑料餐布挡雨，一路跑到游戏机室，结果不让进，在门口冻得半死……”

　　“哦？游乐园里还有游戏机室？”江稻谷疑惑道。

　　“里面很多项目都是承包的，哼，只管要钱，一份鸡腿饭三十块，一瓶矿泉水五块，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羡慕那些实用主义者--跨个野战包，只带单反、水和压缩饼干。”说着，他瞅了一眼许聪，这家伙就是这么干的。

　　“真让人羡慕啊，比起那些揣一包口香糖和零食的要轻松多了。”江稻谷点点头说。

　　原本侧身趴在他桌上的谢纸鸢忽然直起腰，红了脸，一拍桌子，嗔怒道：“我就带口香糖和零食了，怎么啦？！”

　　江稻谷眨巴着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原来是你……他移开目光，小声说：“对不起……”

　　“哼，什么三十块钱的鸡腿饭，那家餐厅我也去了，看到菜单，嫌贵，转身就走，我看啊，是你们男生进了餐厅拉不下面子，活该被宰，而且笨的要死，不知道可以凭票可以出门买水吃饭吗？”

　　真是个聪明姑娘，江稻谷赶紧鼓掌，严庆也在一边嘻嘻笑着，小眼睛眯得看不见了。

　　拿着严庆的手机，江稻谷手指划过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忽然觉得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浑身没劲。

　　他也很想去旅游，哪怕就是市内，骑车去远一些的小餐馆吃碗面条都是好的，能够暂时远离这种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的巨大压力。

　　但是他不能离开，因为猎人备受煎熬的时候，猎物也在承受相同甚至更多的压力，双方的意志力在无形中对峙，就看哪一方最先崩溃。

　　而且局势对他有利，就算他败退了，也不会如何，能力不足而已，但宋左亭就不一样了，他一旦被捕，等待他的将会是死刑。

　　一着不慎，立刻就死。

　　“喂，怎么发呆了？”

　　谢纸鸢伸手在江稻谷面前晃着，少年猛地惊醒过来，刚才好像在和她说话来着。

　　“不好意思，脑袋突然就当机了，说到哪儿了？”江稻谷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有些歉意的看着她。

　　“你这随时走神的能力也是没谁了，你不是在问我这个难点吗？我给你讲。”谢纸鸢鼓着腮帮子，笔尖戳在纸上，生了一会儿气，接着开始了讲解。

　　谢纸鸢不愧是教师家庭出来的孩子，她的讲解通俗易懂，是那种暑假做家教能挣三十块钱一个小时的质量，听起来十分舒服。班上找不到第二个能比她讲得好的。

　　江稻谷用力捏了捏指节，心想可不能再走神了。

　　“我感觉很多缺少的部分补全了，你知道我少了那些课时？太感谢你了。”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他阖上书，感激道。

　　“那当然啦，你旷下的课我都是留意了的。”谢纸鸢伸手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笑容明媚，牙齿洁白。

　　她同桌的女生忽然扭过头，促狭的说：“纸鸢在课程表上勾了，每次你不在她就自言自语，什么‘江稻谷怎么还不来’之类的，你干脆娶了她算了。”

　　“啊！你瞎说什么！”

　　谢纸鸢顿时炸了毛，和同桌女生扭在一起，咯咯笑着，两人打闹了一会儿，瞥见物理老师抽完烟，挟着教案从外面走进来，都收敛了动作，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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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女生来说，有些事情即使明了，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开口。

　　谢纸鸢每次想要开口的时候，逃走的念头同样强烈，互相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结果导致她胸口发闷，舌头不听使唤。

　　她多希望江稻谷能主动一些，给她一个痛快，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说出来就好，否则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可惜江稻谷向来不是一个爽利的人，他低头，凝视铅笔袋，一个字也没说。

　　然后，课还没上完，他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去。

　　谢纸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害怕，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他还会回来吗？

　　女孩蜷着手指，心里默念，老天保佑，让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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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校门，江稻谷深吸了一口深秋清冷的空气，校门口的大银杏树落了一地叶子，银杏果的臭味弥漫在空气里。

　　他没有捡些叶子当书签或是踩扁银杏果感受这些圆溜溜像是小和尚脑袋的东西在脚底爆裂的闲情逸致，裹紧外套，目光落在街边卖炕山芋的棉袍老头身上，三轮车里铺满了散碎的煤渣，一个扎紧的蛇皮袋里鼓鼓囊囊全是生山芋。

　　挑了个大的，四块五毛，付了钱，这时林青原的车也到了。

　　“fpg的能量真够大，现在整个重案中队全都听你差遣了，文言文上怎么说来着？那个词。”林青原扶着方向盘，笑着问。

　　“莫有不从？”江稻谷撕开一片红薯皮，热气腾腾。

　　“对，就是这个词，不过你要注意，我听张队讲，省里有声音要力保宋家，说辞嘛，什么纳税大户，金融支柱之类的，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林青原看了一眼周围，耸耸肩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种事情也能保？你告诉我怎么保？而且，某些人是不是太心急了？这还没查出什么来……算是警告吗？”江稻谷飞快的吃掉半个红薯，嘟囔着说。

　　“李队说这是‘势’，聪明人顺势而为，才能混得开。”

　　“要是不顺呢？”江稻谷睁着眼睛问。

　　“你要有心理准备，李队在张队之前进的青湖分局，功劳大，资历老，却被压在中队长的职位上十几年，就是因为过去逆了某些大人物的心意，自找苦吃。这就是那什么来着？给你却不珍惜，所以要被惩罚。”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对，就是这个意思。上天给你一个势，你不去顺，那你就要倒霉。顺了，说明听话，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江稻谷垂下眼皮，吃掉剩下的半拉红薯，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你看我像是胸怀远大的人么？”

　　林青原仔细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即然我不削尖脑袋朝他们的圈子里钻，他们那个层次的力量就影响不了我，而且，他们很快就会感受到fpg有别于传统政府部门的办事风格。”

　　警车很快到了青湖分局门口，江稻谷下车，走进一楼的会客室，看到三个身穿黑制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等候已久。

　　在学校里接到的电话就是来自他们。

　　黑制服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公文包，他们看上去像是办事员，但是精神紧绷，双目有神，随时都会跳起似的，而且身体柔韧有力，指节粗大，虎口有很厚的老茧，这是经常练枪的痕迹。

　　是总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