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爷正和邱掌柜说的投机，他本来觉得自己能给邱掌柜八卦一下里头宴会的事，结果反过来倒是被邱掌柜科普了不少朝中大事。

　　他暗自反思，自己好歹是林家女婿，而林家出了一个国公夫人，又有一个小辈成了丞相夫人，他以后还是得往这方面多少靠靠，否则叫人笑话。

　　高老爷心里这么琢磨着，抬头看到门口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的样子让高老爷瞬间把心里那点小算盘拨乱了。

　　“陈老爷怎么来了？”

　　他嘀咕了一句，冷不防身边邱掌柜接了一句，“看架势是来找人算账了，听说他家女儿在你家死了，这案子如今到底怎么个说法？”

　　高老爷啊了一声，干笑着说官府没告诉他。

　　邱掌柜看了眼底下气势汹汹的陈老爷，又看了看身边忐忑不安的高老爷，心想今天这事儿恐怕会很有看头。

　　低头吃饭的陆凝听到动静只抬了抬眼皮，看到是宴会门口的骚动，便慢条斯理的把碟子里的菜吃完了才停止。

　　王之蕴同样镇定自若，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还有闲情逸致给陆凝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两人这般姿态，下头的贾直道心里本就有的那点忐忑，瞬间更加凸显了出来，如此镇定是并不相信陈家能闹出多大的动静，还是早就有准备？

　　贾直道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毕竟入城第一天就把大牢和仵作间给控制了，显然是知道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甚至知道他们。

　　一想到这里，贾直道的手就忍不住颤抖，如果真能做到这个地步，那这位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可真不是传言那般靠关系上去的。

　　陆凝带着满脸温和笑意的看着已经冲开守卫进来的陈家一行人，再往后竟然还有高老爷和另外一个面生的男子，看样子是跟进来看热闹的。

　　果然这世上还是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陈老爷打扮的一丝不苟，即便是拉扯了守卫进来也仍是一丝不苟，甚至连发丝都不曾乱过一根。

　　“听闻左相到了杭城，草民特意前来告状，陈家之女陈颖在高家被人杀害，人如今已经关进大牢，本是证据确凿的案子，却因林家从中作梗，一直到现在都没能还我陈家女儿一个公道。”

　　陈老爷说着竟然激动的落了泪，那模样看上去倒是真的为陈颖之死伤心不已，可若真的如此，又怎么会听从宋家和知府的摆布？

　　陆凝皱了皱眉，难道是被胁迫？

　　转念又一想，宋家和贾直道背后还有上京的人，宣平侯或者他背后会是宫中那两位，总归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一个小小的陈家除了屈服确实不能做的更多。

　　王之蕴眼神淡淡的看着陈老爷，既没有接话，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陈老爷觉得这个年轻的丞相有些不同，不如外面传言的那么年轻沉不住气，反倒沉稳如大海一般，这样的人如果动起来，约莫也会如同大海一样，巨浪滔天。

　　他不认为陈家是一条可以在大海里航行的大船，可眼下他们没有退路，要么完成这件事，要么陈家自此消失。

　　陈老爷想到这里便鼓起勇气，他看了看宴会上的众人，最后目光还是落在王之蕴身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身后一行人也都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草民一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却是守本分的良民，如今竟出了这等事，我们一家人无论如何也得为她讨个公道，哪怕赔上我一族都在所不惜。”

　　陈老爷说的掷地有声，陆凝却忍不住挑了眉，他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原以为陈家是被逼无奈，可能做到这份儿上，想来陈老爷也确实想为陈颖的死要个说法。

　　正想着，琼落从一侧绕了出来，走到她身边伏低身子轻声道：“查到了一点东西，陈颖并非陈老爷亲生女儿，乃是早年他在外面捡回来的养女，不过陈家上下对这个女儿还算不错。”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颖去给高老爷做了妾，陈老爷虽然心疼她的横死却不阻止，看来亲生和养女还是有差别的。”

　　陆凝想了想，转头看向王之蕴，见他正看着自己，想来琼落刚才说的话他也听到了，果然有武功在身的人耳力都不赖。

　　贾直道见王之蕴迟迟没有表态，迟疑一下站了起来，“惊扰了丞相大人的接风宴，实属下官办事不周，不过这案子确实已经有段时间了，如今陈颖的尸身还镇在仵作间冰窖中，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王之蕴见他跳出来，这才缓缓开口，“既然案子如此紧急，知府这月余为何不能解决？”

　　他目光带着几分锐利看向贾直道，那一瞬间贾直道觉得刚才看上去还只是个年轻人的王之蕴，只一个眼神转变，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周丞相了。

　　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早早上陈家来闹真是他最明智的做法。

　　“下官也想早早结案，可这凶手毕竟是林家老夫人，而林家...”

　　贾直道欲言又止的朝上首坐在王之蕴身边的陆凝身上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林家女儿是国公夫人，外孙女又是丞相夫人，他一个小小知府哪里招惹的起。

　　陆凝似笑非笑看着贾直道，他既然知道林和和她，难道不知道她们与如今的林家不合吗？

　　尤其是胡氏，她在上京做了什么杭城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个陆凝可不信，贾直道背后有上京的手，肯定消息比其它杭城官员要灵通，他这就是故意的。

　　“林家如何？”陆凝抿着唇一笑，开口干脆反问贾直道，他想让众人心中有数不明说，她偏偏就喜欢乱拳打死老师父般的直白。

　　贾直道一噎，看了看一脸宠溺着妻子的王之蕴，沉声说道：“夔国公夫人毕竟出自林家，即便上京那边什么都不说，林家到底是国公夫人的母家，我等只是小官，实在不敢与上京的国公府抗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