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一拿出这簪子，陆凝就感觉到王之蕴的周身气息似乎变了，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反正脸上也看不出来。

　　“这簪子是早年我去侯府看望伯母她送我的，我原本想着有空便把这东西还给伯母，哪料到我们家离开了上京，而后你也带着伯母离开了侯府。”

　　宋娴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竟然微微泛红，本就是美人，如今这眼圈一红，更惹得人心中怜惜。

　　可惜陆凝在江彤身上看过太多这样的表情和伎俩，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只挂着温和的笑，等着宋娴继续往下说。

　　“所以这次来我还想把这支簪子物归原主，毕竟也是伯母的东西，你可以留个念想。”

　　宋娴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将那簪子递到王之蕴跟前。

　　王之蕴并不去接，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琼香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把簪子接了过去，而后小心的拿在手中。

　　宋娴心中一疼，他是连她手中的东西都不愿意接了吗？

　　这么多年的情分，他怎么还是如此无情。

　　可很快宋娴又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王之蕴那般宠溺的哄着一个女人，又怎么会真的无情，怕这无情只是对她的吧。

　　想到这里，宋娴看陆凝的眼神就变了，带了一丝阴郁，但又很快收了起来。

　　教导的嬷嬷说过，即便你再恨一个人，也得把笑留在脸上，因为旁人多半都遵循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矩。

　　那时候宋娴不是很明白，但她觉得嬷嬷教的肯定有道理。

　　后来她才明白，这话的真正意思，你对旁人笑的越发善意，旁人对你的戒心便越发少，很多事情就会好办的多。

　　陆凝看着王之蕴的态度心中十分愉悦，回眸中无意间瞧见了宋娴眼中转瞬即逝的阴郁，快的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宋小姐有心了。”

　　陆凝想着王之蕴刚才的逐客令，觉得自己有必要贯彻到底，于是也不怕旁人说她没气量，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第二句，摆明了也是赶人。

　　宋娴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今日本是来试探的，可越是试探越是让她失望，王之蕴果真对这新夫人十分宠爱。

　　当初在江南听说王之蕴带着夫人一道来了，她高兴之余就有些担忧，但想到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能时常待在王之蕴身边，便又放了心。

　　只是等王之蕴到了江南，家里便把她看管起来，她甚至连宋家的大门都未曾迈出过一步，每日能知道的也只是侍女打听回来的消息。

　　什么丞相与妻子相携出席宴会，什么丞相大人对妻子无比疼爱。

　　总归所有的消息都不是她想听到的。

　　起初宋娴以为那是家里人为了让她死心故意说给她听，后来渐渐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都是真的。

　　宋娴看着眼前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人，缓缓吸了一口气，屈身一礼道：“既然今日之事已经办完，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陆凝这时候脸上的笑才越发灿烂起来，“宋小姐不必多礼，请慢走。”

　　一句留客的话都没有，更没有茶水侍奉，显然就不打算让宋娴久留。

　　等人走出了相府大门，陆凝便让琼香将簪子拿来给她看一眼，那簪子确实十分精致，在簪子的尾端还刻了一个叶字。

　　“当真是老夫人的物件。”陆凝拿着那簪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觉得比那些珠宝金簪都要耐看的多。

　　王之蕴点头，“那是母亲很喜欢的一支，从前总是不离身，后来不见了，我还问过，没想到是给了宋娴。”

　　陆凝摇头，“我猜老夫人不是情愿给她，可能是有事相求，或者别的什么。”

　　“为何这么说？”王之蕴当年也想过可能有其他原因，但是宋芳叶什么都没说，他也不好总问，后来便忘了。

　　陆凝这么一说，王之蕴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异样，他深以为此事一定不是宋娴说的赠送这么简单。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老夫人一定不是个看不清人的人，宋娴的目的那么明确，老夫人一定看的清楚，也许老夫人是为了你着想，想借着宋娴的手把你拉出侯府。”

　　这些都只是猜测，陆凝只是觉得宋芳叶对王之蕴的感情非同一般，她是会为自己的儿子愿意做任何事的母亲。

　　王之蕴想了想，那段时间似乎确实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宋芳叶把簪子给了宋娴，只是后来宋家出京，宋芳叶才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王之蕴心中百味杂陈，他不知道母亲当年为了他默默做出那么多事，他还觉得母亲羸弱，没有什么心计。

　　“我只是猜测而已，事实到底是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但我想老夫人一定不是宋娴说的那样，是纯粹把玉簪赠予她。”

　　关于宋芳叶，陆凝私下里也有探听过，那是一个颇为温婉的女子，和寻常时候的王之蕴有些相似。

　　只是陆凝想，王之蕴还有更多面，待她时的温柔，执政时的果决心机，这些也许并不是凭空而来，也许也有宋芳叶的影子。

　　王之蕴接过玉簪，他仔细看了几眼，那几眼似乎就要把整支玉簪的样子刻进脑子里，随后将玉簪交给琼香，“将玉簪妥善收藏起来，以后就不必时时拿出来了。”

　　陆凝眉眼一动，眼睛里流光一瞬而过，“相爷这些年定然是不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否则肯定轮不到我。”

　　她刚才不过动了一下将玉簪封存的心思，但念及这是宋芳叶的遗物，所以并没有说出来，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再没有冒出来。

　　可王之蕴却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刚才那几眼算是跟这玉簪道别，随后便让琼香拿去封存。

　　若是他把这些用到其他女人身上，别说他病弱，就是病入膏肓也有人愿意侍奉跟前，更何况以他的长相，根本不用费这些心思。

　　“何必去找，遇到了自然就知道了。”王之蕴对她这些看似无状的言语一点不在意，陆凝越是在他面前言语无顾忌，越是把他当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