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王慧妃心里更堵了，可又没地方发作，只能干坐着一脸阴沉。

　　席间众人倒是跟着看了热闹，心道夔国公就已经够刀枪不入得了，这些年国公夫人也学了个七七八八，现下看来连一双儿女也是如此。

　　这一场过去，王慧妃又几次拿话刺林和，林和就是傻呵呵的应着，仿佛不知那话中的意思，愣是把找茬的王慧妃气的差点拂袖而去。

　　陆凝只管好好吃酒，偶尔抬眼看见对面不远处的王之蕴，便和他隔空敬上一杯，左右有婚约在身，也没旁人说什么闲话。

　　直到庆功宴结束，陆凝跟在林和身边往宫外去，还未到马车前，便瞧见一妇人着急忙慌的过来，风风火火的从他们身边过去，脸上的惊惧是个人都能看得见。

　　陆凝记得这妇人，是刑部尚书高格之妻，名唤李子兰。

　　前世她见李子兰便是在一次宴席上，李子兰径直从外面冲了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骂高格寡廉鲜耻，说他还有心思在外跟人饮酒，若不立刻跟她归家，她就把他那点子破事全都抖出来。

　　那时许多人都说李子兰是个粗鄙不知规矩的，陆凝便也跟着这么认为，十分看不起她。

　　但后来她才听人说起，李子兰出身富贵，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之所以那样，全是被高格逼急了。

　　“那是高夫人李氏？”

　　林和自是认得来者，有些迟疑的看向陆渊。

　　陆渊叹了口气，终究停住了脚步，旁人也许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李子兰这些年的苦楚。

　　陆凝望着扑到高格身前的李子兰，想着她的过往。

　　家族昌盛时嫁与高格，家道中落时被高格厌弃，为他生下的一子一女皆早早夭折，后来又发现高格早就养了外室，子女双全，让李子兰那一点希望尽数破灭。

　　然而如今的李子兰尚不知此事，不过是想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夫君，夫君快些同我回去，母亲不好了。”

　　李子兰的声音几乎带着点哭腔，似乎无助到了极点，而高格却只顾着旁人的目光，蹙眉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有事咱们回去说。”

　　两人拉扯着快速消失在宫中，陆凝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前世在李子兰身上陆凝看到了一个女子一生的可悲之处，陆凝那时缠绵病榻，听人说李子兰吊死在刑部门前，也不知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的，连她戍边的哥哥和赶来的庶弟都未能见上一面。

　　陆凝垂下眼帘，猛地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

　　前世乱军入城在九月初，如今尚在四月，她倒是忘了李子兰的母亲四月下旬时病故，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高格养外室的事被发现，李子兰痛不欲生，差点在奔丧的路上自尽。

　　陆凝不知道内里还发生了什么，不过能如此打击李子兰，肯定不只是被发现外室这么简单。

　　她记得高格当年站在王承安那边，那么这事她就不能不管，宣平侯府的爪牙拔掉一个是一个，也好为将来做准备。

　　林和瞧着远去的身影却是叹了口气，“说起来当年李老夫人跟李贵妃关系最好，虽然两人年龄差了些，却胜似亲姐妹，如今李老夫人去了，李贵妃想来也是伤心的。”

　　陆凝一愣，一边扶了林和上马车，一边低声问道：“李贵妃和李老夫人？”

　　“是啊，李贵妃算起来是高夫人的姑母，只是贵妃常年礼佛，与外人走动的也少，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李家那两位公子又都早早戍边去了，你们这一辈知道的就更少。”

　　陆凝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她记得前世李家两位公子私自回京见李子兰最后一面，后来如何了她不记得。

　　“阿娘再跟我说说，我好像记得阿爹说起过他们家的事。”

　　林和握着陆凝的手，朝马车外的陆渊看了眼，继续说道：“李家大公子李子业和三公子李子睿入军时在你阿爹手下待过，后来两人都很有出息，就各自高升去了，如今一个镇守西南，一个镇守西北，也算得上是一方大员。”

　　陆凝点头，难怪李贵妃当年会无功无过的被册封贵妃，原来是因为这个。

　　果然后宫多跟前朝挂钩。

　　“不过高夫人境遇就差了些，虽然高大人贵为刑部尚书，但跟当年的李家比，他算是高攀。”

　　林和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唉声叹气一番。

　　陆凝更加好奇，追问了几句，才知道李子兰和高格之所以成为夫妻，不过是因为高格强求，又闹了些动静出来，李子兰怕辱没李氏名声，这才下嫁。

　　若她知道后来会是那样一个结果，当年只怕咬死了牙也不会屈就。

　　陆凝不明白，千方百计得到手的妻子不珍惜，又何必费那些功夫。

　　第二日一早陆凝便等在城门口，一见到李子兰便知道已经事发。

　　她上前将一只篮子递到李子兰手中，放缓了声音说道：“此去一路辛苦，我母亲念及李老夫人当年的几面之缘，特意让我带了这些东西过来，聊表心意。”

　　李子兰看着手上的篮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国公夫人一个外人尚且念及旧情，可他却连母亲过世都不肯与我同去祭奠。”

　　她说到此处已经痛哭起来，昨夜闹了一夜，她的情绪接近崩溃，否则怎么肯在一个外人面前哭成这样。

　　陆凝将李子兰扶到一旁坐下，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夫人节哀，老夫人想必也不愿看到夫人如此，且夫人还有兄弟，万一夫人伤心出个好歹来，远在边关的两位可如何是好？”

　　她这是提醒李子兰做事之前要三思，她不是只有一个高格可以倚仗，两个兄弟也一样可以。

　　李子兰起初有些没懂，过了片刻便含泪感激的看了陆凝一眼。

　　“请国公夫人放心，我晓得如何做。”

　　她将眼泪擦干，本是越想越觉得活不下去，倒是忘了兄长和庶弟。

　　陆凝将她扶起，等她上了马车又说道：“等夫人回来，不妨到府中坐坐，我母亲烧的一手好菜呢。”

　　李子兰真心感激，笑着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