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健笔如飞地在白纸上写下一首诗,期间没有丝毫的停留,看得一旁的田文峰暗暗摇头。
无论是写古诗,还是现代诗,都讲究斟字酌句,似许林这般不假思索的落笔,十有八九是个门外汉。
“小伙子,诗不是你这么写的。”
田文峰以前辈的姿态,忍不住提醒一句。
“嘿嘿,我写诗向来如此风格。”
许林嘿嘿一笑,将诗作递给田文峰。
田文峰没有立马接过,而是敲打许林道:“我是安溪省诗协会的常驻诗评家,专门研究现代诗,待会,我会用专业的眼光来评判你的诗作,评论也会实事求是,甚至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希望你能承受得住。”
“尽管评论,我心里素质极好。”
许林拿起筷子,招呼何小鱼道:“赶紧吃,不然菜都凉了。”
何小鱼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吃。”
说完,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真香!肥而不腻!
没有理会两个吃货,田文峰从包里掏出老花镜,认真地研读诗作。
诗题:神女峰。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读完第一节,田文峰怔住了。
虽然诗句中尽是些动作的描写,但是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诗词的掌控力。
“挥舞花帕”、“突然收回”、“捂住眼睛”三个关键词,貌似运用排比的手法,其实是非常有序地推进,生动地描写主人公心态的变化。
第一节末尾的三句,简单的有形排列,更是彰显出现代诗歌的建筑美。
“这小子有实力,是我看走眼了。”
田文峰收起之前的轻视态度,一口气将剩下的两节全部看完。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第二节依然没有华丽的辞藻,有的只是一句句质朴且细腻的诗句。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当两句诗跃入眼帘时,所有坚固的心里防线顷刻间崩塌,仿佛有一根细细的银针,轻轻戳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然而,在你拷问灵魂,心到底能不能变成石头时,第三节如期而至。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最后一节的情感爆发,将全诗的抒情推到巅峰,掷地有声的诗句,让人在脑海里不禁勾勒出一位新时代女性,高声呐喊,打破世俗枷锁的光辉形象。
“好诗!”
田文峰忍不住出声赞叹一句。
何小鱼寻声抬起头,看到田文峰挂着似曾相识的笑容。
秒懂。
这是田老师读到好诗的特有表现,一如之前在课堂上。
想到这里,何小鱼将目光移向许林,满脸歉意。
原来我和老师都误会他了。
“许林!”
许林不解地抬起头,嘴里叼着个金黄流油的红烧肉,满脸疑惑的表情。
看到许林的吃货样,何小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事,你继续!”
许林翻个白眼,又埋头与一盘红烧鱼较劲。
坐在一旁的田文峰,已顾不得唱空城计的肚子,将诗作珍重地捧起,重头拜读一遍。
越读越震撼。
同时,心里的惭愧越来越浓。
唰!
田文峰站起身,走到许林的身旁,低下头,恭敬地弯腰致歉,“抱歉,许编辑,之前是我唐突了,说了一堆不中听的话,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许林慌忙放下碗筷,将他扶起来,“田老师,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性情中人,之前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恶意,你不需要道歉,我同样没放在心上。”
田文峰叹息一声,“许编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是才华横溢,又肚量惊人,与你相比,我田文峰,枉活四十年!”
许林汗颜,赶忙请田文峰坐下。
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何小鱼在偷偷地向他竖大拇指。
许林付之一笑。
“许编辑,关于致橡树和神女峰,我还有几个不懂的地方,想向你请教。”
田文峰满脸谦恭的表情,好似在向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请教。
何小鱼看在眼里,暗自吃惊。
堂堂大学教授、安溪省诗协成员竟然向一位小编辑低头,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
许林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说请教,大家都是文人,遇到好的文章,应该相互讨论。”
田文峰顺势送上一记马屁,“对,相互讨论,还是许老弟说话有水平。”
何小鱼闻言,翻个白眼。
之前还冷语相加,现在又开始称兄道弟。
得!
田老师已彻底拜倒在许林的诗歌之下!
一顿饭下来,田文峰几乎没有吃一口菜,一直在给许林殷勤的布菜,端茶添水,时不时地请教几个关于现代诗的问题。
许林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后来实在拗不过田文峰,只能听之任之,对于他的提问,也是知无不言。
饭局结束之后,田文峰拉着许林的手,满脸不舍之色,“许老弟,今天多谢你的解惑,让我在对现代诗的认识上,更进一步。”
“说的哪里话,我还要感谢田老师的破费。”
许林使劲地抽回手,说话就说话,拉手干啥?田老师,我怀疑你的某取向。
田文峰摆摆手,“哎,一顿饭而已,比不上许老弟的箴言,以后有时间,还希望老弟不吝赐教!”
许林点点头,“一定,一定。”
送走田文峰之后,许林与何小鱼结伴回家。
两人住的公寓,离茉莉餐厅不远,索性放弃打车,步行回家。
走在繁华的街头,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颀长。
短暂的沉默之后,何小鱼忍不住出言道:“许林,看不出来呀,真人不露相。以前我还只当你是个普通的小编辑,没想到你在诗歌上的造诣,竟然令田老师望洋兴叹。”
她甜甜地一笑,“真了不起。”
许林耸耸肩,“我随便写的!”
“骗人!”
何小鱼如仓鼠般鼓起小腮帮,“田老师可是安溪省诗协会员,能让他折服的诗歌,怎么可能是随便写的?”
额,成年女性果然不好骗。
许林随口胡诌,“我在杂志社上班,偶尔会审核现代诗,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跟着写几首。”
“还骗人!”
何小鱼挥起粉色的小拳头,向许林的胸口砸去,没想到,后者忽然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
厚重的男人气味登时传来,何小鱼身体忍不住一抖,心里小鹿乱撞。
这家伙,想干嘛?
本能地挣扎几下,却是挣不开。
何小鱼羞恼地说道:“放开我!”
许林松开手,在何小鱼耳边轻声说道:“有人跟踪我们!”
啊?
何小鱼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