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134/511644134/511644156/20200526160206/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柳姨娘醒来的时候，楼妙璇就坐在不远的绣凳上。

　　灯影幢幢，她坐在背光的地方，柳姨娘费尽眼力也没能看清她的脸，只看见她似乎端着一个碗，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汤水。热气从碗里蒸腾起来，香气扑鼻。

　　闻起来，像是一碗自己最喜欢的冰糖燕窝。

　　柳姨娘直看得肚子跟着“咕”了一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惹人注意。

　　果然，楼妙璇很快就扭脸看过来，“姨娘，饿了吧？”

　　闻着那一阵阵飘过来的香甜味道，柳姨娘忍不住想咽口水。却骤然发现，左边的腮帮子像是被一根线扯着，绷得紧紧的，直接把左边嘴角提得明显比右边高出一大截。嘴角歪歪斜斜地微微咧着，闭也闭不上，动也动不得。

　　这才感觉到，半边脸竟然麻麻的、木木的，已经知觉模糊。

　　“呜呜……”

　　柳姨娘惊得想要叫起来，声音到了嘴边，却变得含糊不清。

　　这一挣扎，之前涌入口腔的口水便顺着嘴歪的地方，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流在她那妆容精致的脸上，好像陡然长歪了长残了的娇花，入眼便让人生出想要疯狂嘲笑的冲动。

　　滑稽、狼狈，但又可怜。

　　“你说什么？”楼妙璇好半天才忍住幸灾乐祸、癫狂一笑的冲动，故作矜持从容地走到她面前，侧身坐到了床边，舀了一口冰糖燕窝送到嘴边。

　　才刚送到嘴边，便禁不住烫了一下，手上的勺子便叮的一声掉回了碗里，汤水飞溅。

　　“哎哟！”楼妙璇夸张地碰了碰嘴皮子，咝咝抽着冷气，“太烫了太烫了！”

　　她动作一顿，似乎骤然想起了什么，重新侧过脸来，狐疑地问：“姨娘，莫不是想吃我手里这碗冰糖燕窝？”

　　“呜呜……”

　　柳姨娘这会儿哪里还想吃什么冰糖燕窝，满身心都还在半边脸僵硬不能动的震惊中。见她看过来，便想着引起她的注意，好让她去叫人。

　　楼妙璇却好像一点都看不懂，只是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可是，姨娘……你现在中风了，吃不得这些甜腻的东西！”

　　“呜呜呜……”

　　听到中风两个字，柳姨娘的眼泪跟着就下来了，在床上手脚并用地挣扎扭动着，似乎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子也不太利索了。

　　艰难地扭了半天，愣是没能坐起来。

　　“呜呜呜……”她的力气很快就耗尽了，身子嘭一声，重重地摔回床上。艰难地喘了喘气，柳姨娘便含混不清地哭起来。

　　“姨娘！”楼妙璇看着她痛苦吃力的样子，终于想到放下手中的碗，来看她，“你没事吧？是不是听说自己中风，被吓到了？”

　　“呜呜呜……”柳姨娘重重朝她眨了眨眼睛，艰难地扯着嘴角，似乎想说话。

　　可楼妙璇拧着眉看了半天，似乎都看不懂她要说什么。只能捏着下巴，喃喃地说：“难道是担心自己快死了？”

　　蓦地，楼妙璇从衣内拿出一根金针，半是安慰半是肯定地保证：“姨娘放心，你离死，还差一根金针的距离！”

　　她很快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妥，能生出歧义来，略略一思索，忙又补上一句：“你离生，也还差一根金针的距离！”

　　柳姨娘眼睛瞪得更大了，警戒地看着楼妙璇，屏住了呼吸。

　　“姨娘，”楼妙璇便不明白了，“只要我这金针一扎下去，你就能好。你还紧张什么呢？放松放松！”

　　说着，便缓缓地欺了上去。

　　想不到，先前还骄傲得像一只孔雀的柳姨娘，这会儿看到她，却是蹬着腿，连连地往后缩。显得，更害怕了。

　　可惜，床就只有那么点地方，她行动又不利索。不过蹬了两下，便吃力起来，出了一身的汗。

　　到了床头，她便无路可逃。只能死死地盯着楼妙璇，越来越害怕。

　　楼妙璇逼到了眼前，却是停下来，轻忽一笑：“姨娘，这感觉，如何？”

　　柳姨娘只是本能地头一扭，瑟缩地避开她的目光。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生死都握在了我的手里？是不是觉得你那煊赫的身家在这时候毫无用处？”她的目光一路追随着柳姨娘的眼睛，迫她与自己对视，继而冷冷一笑，“又或者，是不是觉得强大与弱小有时候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你或许不知道――你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楼妙璇慢慢收回目光，收回身子，重新坐回到床边，“在平城的时候，我便看清了这世界背后的规则，也看清了人这一生终归要的该是什么！在你们眼里，或许是让人艳羡的财富、荣耀、地位。可在我眼里，不过一个‘情’字。这世界，要是少了心里的那点情，还会是眼前这副光景吗？”

　　“姨娘，我初来侯府，不懂规矩。你打三妹妹，我一个晚辈本来不应该管。可三妹妹，既然是我的亲人，我便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不管姨娘是因为什么原因打她，这件事――”她站起来，看着柳姨娘，目光灼灼，吐气如兰，“我都管定了！”

　　“姨娘若是应了我的请求――放了兰鸢，不将她发卖，那我便扎下这一针，解了姨娘的疾困！若是不肯答应，那我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转身离开这院子……”说到这里，她凑到柳姨娘耳边，轻声笑道：“可若是我不管，姨娘这病，只怕这世上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能让姨娘瞬间恢复如常的。那些人即便就是给你治好了，迁延留下的后遗症，也会让姨娘日后的生活在病痛中煎熬……”

　　“姨娘考虑看看！”说着，拍拍柳姨娘的肩膀，重新看着她的眼睛，“考虑清楚了，你就眨眨眼。答应呢，眨一下；不答应呢，眨两下。如何？”

　　然而，她就那么一直看着，一息过后，两息过后……

　　柳姨娘就那么一直静默着，眼中也顷刻沉静下来，变得淡漠冰冷。

　　甚至，唇边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

　　那么得不屑，那么得嘲弄。

　　“姐姐！”楼清薇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跪到楼妙璇的面前，泪流满面：

　　“求求你，放过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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